前腳,沈沉書把石頭放到牢房門口,周圍的影像就慢慢消失殆盡,他扯起的嘴角也在下一刻的黑暗中放了下來。
既然什么都看不見,他也就干脆把眼睛閉了起來,在這種情況下聽覺就被無限的放大了。
等了一會兒,果然牢房旁嘈雜起來,看來是換班的時辰到了。
他耳力驚人,如此雜亂的環境也能捕捉到細枝末節的動靜。
他隱約聽見石頭下落、又彈起的動靜,一個正在遠去,一個復又歸來。
等聲音漸近,他彎下身子,用手掌在自己周圍不斷探尋摸索著,直到手指尖碰到了一個突兀的小東西。輕輕一帶,就落入了手心。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不尋常的腳步聲,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侍衛衙役。
手里的石子還未來得及收起來,那腳步聲就到了身邊,還帶著火把的光亮,沈沉書緊閉上眼,手也把那石子握得更緊了。
“果然沈公子在何地都游刃有余,從齊國到景國也是,從景國到地牢也是。”
這聲音沈沉書太熟悉了,帶著冷漠,雖然言語里都是些譏諷的意思,可他的語調說出來卻讓人生不起一點怒氣。
“覃王殿下來這里是要看在下的笑話嗎?”,沈沉書淡淡道。
他自然知道覃王來此定不會是為了逞口舌之快。
果然,隔著牢門的覃王從身后隨從那里接過一個包袱,就扔了過去。
沈沉書看著地上的包裹卻也不上前打開來瞧瞧,只聽著覃王說道:“你的侍從從前幾日就以各種方式來求本王,可沈公子也是知道的,此事事關兩國,已全權交由三法司處理,本王無權從中干涉,這些是帶給你的,你在地牢也能好受些。”
沈沉書輕笑出聲,上前一步,把那包裹從地上拾了起來,“勞煩覃王殿下跑這兒一趟。”
看著沈沉書把東西拿了起來,珈蘭眼神卻一凜,出聲道:“來人,把門打開。”
沈沉書心中一緊,但仍忍住不動聲色,暗地里卻把手心的石頭放到了另一只上。
珈蘭緩步踱到沈沉書面前,一雙深沉的眼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縱是沈沉書能按捺得住,但也清楚他早已發現了異常。
如此,此刻退一步反倒能得了優勢,便自己主動露出手里的石子來,輕聲道:“什么都瞞不住覃王的眼睛。”
珈蘭看著眼前之人從剛剛低頭不語,到現下抬起頭直視著他,把他掌心之物攤在了明面上給他看,就賭得是一個光明磊落。
“誰給你的?”
珈蘭看著沈沉書手心里的東西,覺得很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在下自己的。”
這種蹩腳的謊話,這沈沉書還以為他會信嗎?
眼睛又落到了這物件之上,只看它在火把的照射下幽幽閃著紫光。靈光一動,直覺告訴他,這定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是石頭給你的。”,是肯定的語氣。
沈沉書聽到他得出了這個結論,反而安下了心,手掌想要收回,卻“簌”得一下被珈蘭攔了住。
“覃王殿下這是要強搶了?”
珈蘭的眼睛盯著沈沉書的,二人一個犀利一個沉靜,一時間僵持不下。
“石頭來見過你。”
“是,念念來探望過我。”
二人呼吸聲、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在這間小小的監牢里顯得尤為突兀。
珈蘭松了手,直起來腰,用手輕拍身上沾染的塵土,轉過身去不再看牢里坐著的沈沉書。
行至門口,又停了下,“既然是她給你的,你就好好拿著吧。”
話落,人轉身就離開了,身后的侍從火把相繼而出,又一次帶走了沈沉書的光明。
沈沉書坐在黑暗里,手指間摩挲著這塊不平整的小石子,沒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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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貓在珈蘭的懷里,根本不敢出聲,完全摸不準他此刻是個什么心情,就看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大羅神仙也難猜啊。
珈蘭步子很大,走得也穩,我完全沒有感受到一絲顛簸,看著他直直地穿過了外院,進了內院,又轉過了幾個廊橋后,我便知道這是往我院兒去的路。
珈蘭剛剛迎著眾人把我從齊國公主那里帶了回來,這一路上又是頂著人們的目光回來的,像是在昭告著我才是他心頭上的心尖尖。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解讀,但從一開始我低著頭藏在他懷里,到后來我仰起頭左顧右盼的轉變,就已經完美得詮釋了什么叫狗仗人勢。
雖不是個好詞,但以我的學問已想不到其他的好詞了,不自覺扯起的嘴角也暴露了自己早已心花怒放,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大大方方靠上了珈蘭的肩頭。
看著他的側臉,就像是做夢,有些不確定的我小聲在他耳邊問道:“珈蘭,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是不是太想我啦,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一日不見...如隔...”
“問了你的丫鬟,說你不在屋內,便出來尋你。”
我半張個嘴,話還梗在喉嚨,卻被珈蘭這一套堵了個嚴嚴實實。
“找我作甚?難道還怕我又去找那齊國公主的麻煩嗎?”
我聲音有點悶悶的,心情瞬時間低落了下去。
情緒起落太過明顯,就連珈蘭也跟著一頓,他微微側過了臉,嘴唇就停在我額頭處,差毫厘就要擦上。
他沉沉卻有磁性的聲音就在我的腦門上響了起來,“自然不是,你的腳還未好,不宜隨意走動。”
我“啊”了一聲,就想去瞅我的腳,頭也跟著抬了起來,正撞上了珈蘭還未來得及轉回的臉上,額頭就觸到兩片柔軟,帶著冰涼。
我整個人猶如觸電,半分也不敢動了,脖子梗在半路上,沒一會兒竟然抽了筋。
“珈...蘭,我...脖子抽筋了!”
珈蘭剛剛也是一愣,嘴唇就保持著貼著我忙額頭的姿勢,聽到我在這邊哀嚎,才回過了神,趕忙把我輕放到地上。
珈蘭一雙手順上了露出的脖頸,他天生體溫低,雙手更是冰涼,肌膚所接引起一片雞皮疙瘩,他趕忙縮回了手。
“珈蘭!我脖子好痛啊!”
我在這邊接著哀嚎著,其中不乏有些演戲的意味,但我還是贏了。
珈蘭縮回去的手立馬又伸了出來,順著我肌肉的紋理,慢慢幫我理開郁結的經絡。
手尖力道正好,沒幾下就通順了筋骨,我的脖頸便又可以自由活動了,珈蘭的手也立馬收了回去。
我一邊轉著頭,一邊眼神瞥著珈蘭的臉,看著他面上展露出鮮少出現的呆呆得樣子,心里莫名有些甜蜜。
蹬鼻子上臉的我,接著又甩了甩自己受傷的腳,對著珈蘭說:“我的腳有些疼了,怕是走不了路了。”
珈蘭一聽,未思考就又把我抱了起來,而我便似那老鼠偷到了香油般得逞地在珈蘭懷里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