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時節,光透過紛雜密葉斑駁地灑向人間。映于臉上,無數亮斑不時地輕刺人眼。吱喳的蟬聲最好催眠,于是人間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節奏,歲月也更換以蹣跚的腳步不斷向前。
幾乎是沐浴著一年中最好的光,覺民蹣跚著步入校園內,趁著這樣的好光景,他想好好洗刷一下身上的灰塵,使得精神盡快振作起來。
校園內的男女們年輕到令人羨慕,深處他們的年級,連走路都要是蹦跳著的,否則就會被同齡人指責不夠生氣。
“看啊,他們好像在向我示威一樣。”望著眼前如新潮般涌來的青年們,覺民自嘲道。
“嘶!”覺民用盡全身氣力呼吸著。校園里的空氣是不會老的,一個學校,無論歷經幾多年的歲月侵蝕,它只年輕依舊,覺民很懂得這個道理。
“我曾經也是你們中的一員呢!”很快,青年們從身邊穿過,覺民朝他們喊到。
女生的裙擺,男生的衣襟,在光的照耀下狂舞著,這樣的青春活力很足以抵擋歲月。仿佛受了同學們的感染一般,覺民的腳步加快了,這是他十年來的最快記錄。
“明德樓、文匯樓、智遠樓,靜思樓。這么多年了,他們就不換個名字?”
“這棟小樓都多少年了還立在這?不知道還是不是做學生宿舍。記得當年學長告訴我們,這是清朝時的怨婦樓,我們為此還擔心了一段時間,總是有人說夜晚上廁所的時候能聽到哭聲,可把我憋壞了。”
“喲,還是那么多的貓啊!我記得,當年這貓還是上過報紙的。現在這些貓咪,應該是孫子輩了吧?”
“啊,這個廣場已經不用了呀?以前周末的時候,我總是和兄弟們到這看學校放映的露天電影。”
“好像小攤販也消失了?記得以前學校里還是有糖水賣的。”說到糖水,覺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身影。搖搖頭,覺民繼續向前晃去,腳步明顯地慢了。
忽然,一面貼滿照片的墻進入覺民的視線中,他被自己的腳帶了過去。
“這上面是不會有我的。可這上面,是本來可以有我的。”又是十年來的最快速度,覺民的血流速度打破了記錄。
“唉。”搖搖頭,覺民開始了返程,他的腰不覺地彎了。
“同學們,我們今天來探討一個問題。”銀鈴般的聲音突然劃過,覺民原來闖進了一處教學樓當中。
“你們覺得什么樣的女性才算得上是完美女性?”
覺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老師,我覺得經濟獨立是完美女性的第一要義。”一個年輕的女學生起立回答,覺民注意到她系了一根紅色發帶。
“老師,我覺得女性要實現自己的進步,必須要做到比男生更努力,這并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另一個年輕女學生回答到,覺民注意到她同樣系著一根紅色發帶。
教師內的男生開始竊竊私語,臺上的女教師揮揮手,示意大家停止討論。
“其實同學們說的都不錯,我很欣慰。在我們班沒有性別歧視的現象出現,大家的價值觀都很端正。”
“但我想說的是,我們不能孤立地看問題,要學會運用聯系的觀點。”
覺民注意到,老師的胸前佩戴著一枚徽章,是自己十分熟悉的模樣。
“剛才的回答,無論男生女生都認為,女孩子要進步,乃至于成為完美女性,就必須通過異于常人的努力,對嗎?”
教室里一陣點頭的波浪。
“老師認為不然。努力是極其必要的,但是如果說完美女性就是男性的加強版,要通過努力來跨過超越自身性別的門檻,這本身不也是一種性別歧視嗎?”
學生們沉默了,連同著覺民一起。
“因此,在老師心目當中,就像沒有完美男性一般,完美女性也不存在。男女各有優勢與劣勢,能夠跨越心中的偏見,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夢想,他便是完整的,她便是可敬的。”雙手撐臺,老師緩緩道。
下課鈴聲忽地響起,將覺民的思緒扯遠。
“最后,再用幾句話結束我們今天的課堂吧!”清了清嗓子,老師說到。
“作為一個婦女,她既不依附于某一個人,比如自己的丈夫;也不依附于在道德上結合在一起的小單位,例如一個家庭;更不從屬于榨取剩余價值的資本和統治階級的剝削。”
“來自于克拉拉女士,《關于共產主義婦女運動的提綱草案》。”
“下課!”
季夏的光透過密葉,穿過玻璃照射到女教師的胸前,徽章因此閃光。
忽地一閃,覺民從小世界中被剝離了出來。一扭頭,他便被這光猛地一刺。
“光!”
覺民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