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方先生還在開會。”阿佐伸手攔住了丁思雨的去路,客氣又疏遠,宏基到底不比雨逸,人與人之間還是更顯疏離些。
“阿佐,請幫我勸勸他,他不可以這樣。如果公司為了我就這樣辭退了Lily,那今后我怎么在部門繼續(xù)待下去呢?我才剛來,都還沒有轉(zhuǎn)正。”
“你太自信了。”方逸哲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她績效不合格,公司不養(yǎng)小白兔,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
“方先生。”阿佐恭敬地往邊上側(cè)了側(cè)。
“阿佐,你先去忙吧。”方逸哲剛開完營銷會議,看見丁思雨站在他辦公室門口,不想她繼續(xù)為難阿佐。
“好。”阿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進來。”方逸哲淡淡一笑,推開辦公室的門。見丁思雨站著不動,又繼續(xù)道,“愣著干嘛?難道你還嫌不夠引人注目?”
丁思雨看了他一眼,跟著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這是她第一次到他工作的地方,她環(huán)顧四周,沒想到他的辦公室竟然這么大,里面還有休息室、洗手間、浴室、健身房。當看到那一墻書架后,她停了下來,不自覺地伸出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求知若渴的震撼,有些書連圖書館都沒有。
“喜歡?”方逸哲彎唇含笑地看著她,此刻的她與往日有些不同。
“嗯嗯。”丁思雨繼續(xù)看著墻壁上的書。
“看上了哪本?”
“容我想想,好多本都喜歡。”
“家里的書還不夠看嗎?”
“不夠,學無止境,永遠都不夠。”
“那你先挑幾本走,看完后再拿回來換。”
“好的,謝謝。”丁思雨真的聽他的隨手挑了幾本,然后轉(zhuǎn)身朝方逸哲微微頷首道,“就這些吧。”他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客氣了。
“好。”方逸哲輕輕挑眉,“你來找我不是為了借書吧?”
“不是。”丁思雨抿著的嘴唇動了動。
“如果你是為了Lily來找我,那我剛剛已經(jīng)給了你最合理的解釋。”方逸哲坐到他那張偌大的辦公桌后面,西裝筆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這樣的他,既陌生又熟悉。
“什么是小白兔?”丁思雨問道,“你剛剛說Lily是小白兔。”
“小白兔員工就是看著無公害,其實最容易成為墻頭草,也不能為企業(yè)創(chuàng)造出更高的價值。宏基一直在定期或不定期清理小白兔員工,這在宏基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她早該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因為我根本不可能把小白兔養(yǎng)成老白兔。明白了嗎?”
“明白了。可是,這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不近人情?HR給她的賠償方案是N+1,而且第三季度這才剛開始,公司連年終獎都算給她了,她一點兒也不委屈,相當于放了幾個月的帶薪假。她如果足夠優(yōu)秀,那么去其他地方也能發(fā)光。如果說她出了宏基,就找不到工作了,那試問一下,別人都不要的員工,難道我方逸哲就會要?”
“所以,真的跟我燙傷無關(guān)?”
“丁思雨,別自信過頭了,我還至于為了你隨便炒人。”
“那就好。”丁思雨雙手抱書,指了指門,“那我先回設(shè)計部了。”
“好。”
丁思雨走后,方逸哲冷俊的面容微沉,她抱書的時候,手背上的水泡清晰可見,但是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還有她來過的辦公室,有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祖馬龍藍風鈴的味道,頭調(diào)是風鈴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聞過?想著想著,頭又開始有些疼了。方逸哲從抽屜拿出藥油,抹在指尖揉了揉太陽穴。
回到設(shè)計部后,看見丁思雨手上抱著幾本厚厚的書,阿陌趕緊過去幫她把書抱到了座位上,“你剛剛上哪兒去了?Andy到處找你。”
“哦,我去借了點兒書。”
丁思雨趕緊拿起簽字筆和筆記本去了Andy的辦公室,“老大,您找我?”
“是的。”Andy抬頭看了看她,“過來坐。”
“好。”她小心翼翼地坐到了Andy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你剛才去找方先生了?”
“是的。”丁思雨低垂著眼簾。
“Lily的事不怪你,她確實業(yè)績不好,近幾個月數(shù)據(jù)很難看,就算你不來,按照末位淘汰制,她下個季度也得被清理出去。”
“可我聽說她入職將近兩年,也算是老員工了。”
“老員工又怎么樣?一個人如果不能持續(xù)高效的工作,那勢必會拖整個團隊的后腿。只不過她離開的時間比我預期的早了些,讓我有些突然,畢竟還有幾項工作都沒有交接好。”
“那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嗎?”
“有,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你的履歷我之前看過,知道你也會畫圖,在HR未招到新人接手Lily的工作之前,你先把她的部分工作接過去,不要影響到了整個團隊運作。”
“好,可是——”丁思雨稍稍停頓了一下,“您應該知道吧?我之前做的是室內(nèi)設(shè)計。”
“我當然知道。”Andy往座位后靠了靠,“所以不懂就學,如果學都學不會,那我就會跟方先生要求換人,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理解。”丁思雨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請老大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好。”Andy喝了口咖啡,“你也別太緊張,我會讓阿陌幫你,有不懂的就問他,如果他也不懂,那就來問我。”
“嗯嗯。”丁思雨點點頭。
任務非常艱巨,畢竟要涉足陌生的領(lǐng)域,雖然她私下也有自學,也看了不少建筑設(shè)計類的書,但要真正實踐,那還是得多學習經(jīng)驗,才能避免踩坑。
這段時間丁思雨經(jīng)常加班,早出晚歸,方逸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沒怎么留意她。兩人在別墅或是公司遇見,也是相敬如賓,和平共處。
丁念晨課間接到導演的電話,讓她去試鏡,說有部戲很適合她。故事發(fā)生在南北魏晉時期,有一對姐妹,父母雙亡后,相依為命。有天聽說丞相府上千金病危,需要收養(yǎng)一名女孩兒沖喜與其續(xù)命,姐姐便帶著妹妹敲開了丞相府的大門。如果妹妹能順利成為丞相的養(yǎng)女,那就不用再跟著她吃苦了。妹妹入了丞相府之后,姐姐得到了一大筆錢財,她分了一半給妹妹,并告訴她要把錢財故意放到下人能看得見的地方,下人若能輕易找到,那心中自然大喜,伺候她的時候也會更加用心些。但是妹妹在丞相府并不開心,后來她嫁給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姐姐則在市井摸滾打爬,邂逅了三皇子,最后姐妹倆不得不卷入皇家的黨派之爭,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
導演給她安排的角色是妹妹身邊的丫鬟,一個很重要的的配角。周末試鏡,試的就是姐妹別離,姐姐囑咐妹妹的那一段,她的臺詞是通知妹妹,姐姐約了她在茶樓相聚,也就兩三句臺詞。但其實丁念晨想演妹妹,畢竟這種橋段她演起來也更有經(jīng)驗,可作為一個新人,有戲接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哪還能挑三揀四。
晚上下課后,丁念晨沒有去上晚自習,而是坐地鐵去了四方街,那里的夜市有人賣高仿A貨,既然要去試鏡,那也不能太寒磣了。
“阿冉,我總算找到你了。”方明哲拍了拍陌生男子的肩膀。
“明,明少。”陌生男子不好意思地低頭著,眼神閃躲。
“怎么?見了我跟見了鬼一樣。你小子離開了方家后,就淪落到去擺地攤了?”方逸哲看了眼擺在地上的名牌包包。
“這不是還得謀生嘛。”
“璟華區(qū)車神居然還要靠擺地攤?cè)ブ\生?”方明哲怒其不爭地踢了下腳下的包,“別說璟華區(qū)了,就算是整個琛州,又有幾個人的車技能是你的對手?”
“明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還放不下菲兒?不就一個女人嘛,女人多得是,你說,喜歡哪一款?我找給你。”
“明少,菲兒跟其他女孩兒不一樣。她是獨一無二的,她的生命如煙花般短暫,又如煙花般絢爛,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懷里死去,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飆車了。”阿冉拉起一只褲腿,露出里面的假肢,“看見了嗎?我現(xiàn)在就是個廢人,您又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
“我可以給你安上最好的假肢,可以給你改裝最好的車,保證萬無一失。”
“明少,世上沒有什么萬無一失,您請回吧。”
“阿冉,你就再幫我這一次,我已經(jīng)跟林昊涵打了賭,關(guān)系到生意合作上的事。”方明哲見他不吃這一套,只能放下身段求他。
“我先去上個廁所,抽根煙考慮下。”說完,阿冉就拖著一只不太利索的腿去了路邊環(huán)保公廁。
方明哲百般無聊地立在那等他。
“老板,請問這個包怎么賣?”丁念晨蹲在地上拿著一只高仿A貨向方明哲詢問道。
方明哲一時傻了眼,他怎么知道賣多少錢,“大概,也就幾萬塊吧。”
“什么?!”丁念晨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老板,你這是在搶錢吧?A貨也要賣好幾萬?”
“那你覺得賣多少合適?難道賣幾千?”方明哲想起閆麗珺的包,好像最便宜的也要十幾二十萬一個。
“賣幾千也貴了,幾百還差不多。”
“幾百?”方明哲嘲諷地笑笑,“那我干脆送你好啦。”
“真的嗎?”丁念晨假裝沒聽出來這是反話,“老板,你可要說話算數(shù)哦。”
“城管來啦,城管來啦,快點跑啊——”遠處飄來小攤販們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方明哲還沒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丁念晨就用鋪在地上的布把所有包包一包,拉著方明哲跑到了附近花壇的草叢后面。
“怎么回事兒?干嘛要跑?”方明哲滿頭黑線。
“噓——”丁念晨將右手食指放到唇邊,方明哲還想開口,被丁念晨一把捂住了嘴。
“你捂著我的嘴干嘛?”方逸哲嗚嗚咽咽。
“噓——”丁念晨小聲說,“老板,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呀?你沒看見城管來了嗎?你賣高仿A貨是不合法的,要是被城管抓到,你所有的包包都會被沒收,損失慘重,知道嗎?”
“嗯嗯。”方明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指了指丁念晨的手。
丁念晨松開手,他終于可以大口呼氣了,“你知道不合法你還買?”
“那我不是買不起正品嘛。而且沒有需求,哪有市場?你哪來的生意?”
看她一本正經(jīng)說得頭頭是道,方明哲不覺失笑,“你說得也對。那我們就一直這樣躲在這里?”
“也不是。”丁念晨探頭看了看,“等城管走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老板,你做生意怎么一點兒經(jīng)驗都沒有呀?還好你今天幸運,遇見了我。”
“確實幸運。”
兩人不再說話,方明哲就這樣親密地挨著她,她的眼睛就像是琉璃一般,波光漣漪,微風輕拂著她的發(fā)絲,很好聞的茉莉香。
“好了,我走了。”看到城管走遠了,丁念晨也站起身來,“老板,剛才我看中的那只包到底賣多少錢?”
“不是說了送你嗎?”方明哲也站起來活動了下筋骨。
“你還真的送我呀?那我可不好意思收。”
“這有什么?你要是喜歡,我還可以送你只真的呢。”
“呵呵,謝謝老板。”丁念晨笑著揭穿他,“你要是有真的你還能在這賣A貨?不過聽你這么說,我還是很開心的。”
“你就等著吧,別說一個,十個八個都不在話下。”方明哲撇撇嘴,他是什么人,隨便一臺車都造價不菲,難道還買不起幾只包?
“行啦,那我就收下啦。”丁念晨對他甜甜一笑,轉(zhuǎn)身便朝地鐵的方向走去,她必須趕在宿舍關(guān)門前回去。
“好。”方明哲覺得好像漏了什么,馬上又追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明少。”阿冉走過來,叫住了方明哲,“最后一次,之后就別再叫我出山了。”
“好。”方明哲握緊了他的肩膀,“阿冉,謝謝你。”
“不用。”
方明哲回頭發(fā)現(xiàn)丁念晨已經(jīng)不見了,都還不知道她叫什么,得上哪兒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