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唐之信起得很早。
簡單吃了點早飯后，便驅車趕往演播廳。
望著路兩邊兩排快速移動的梧桐樹和來來往往的人群，此時他心里無比輕松。他相信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今天他要好好地會會這幾個明里暗里的對手。
而昨天晚上的情形，此時歷歷在目。
昨日，他和邵麗娜、楊朔、王東陽四人一直討論到深夜。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把節目現場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把所有可能發生的問題和應對方案，都一一過了一遍，直到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這才作罷。可謂是事無巨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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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悠哉悠哉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邵麗娜的電話。
邵麗娜說情況可能有變，今天她到報社后，又跟霍逢源申請了一下，希望他能把主講人的發言順序調一下，把唐之信放在最后。但她的話在霍逢源那里沒有起到什么作用，而且，霍逢源還告訴她今天節目有一個臨時環節，屆時會請到一個神秘嘉賓，希望她做好臨機應變的準備。至于這個神秘嘉賓的情況，霍逢源則含糊其辭，不漏一點信息。這次節目的現場可能會有些麻煩。
車子停穩后，唐之信走進了演播廳大門。
到了現場才發現，除了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的身影，沒有發現約翰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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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這時，從會客室出來的霍逢源先看到了他，便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向前，熱情地招呼著唐之信：“唐總啊，可把您給盼來了，其他幾位都在會客室呢。”
說著，霍逢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他帶進了演播廳會客室。到了之后，才發現除了邵景洪和邵麗娜之外，其他人均已到齊。
看到他進來，剛才熱火朝天的聊天氣氛瞬間如林間夜景，寧靜而神秘。與唐之信對視之際，沒有人知道應該說什么？確切來說，就像狩獵者和獵物之間，只有捕與被捕之間的關系，多一句話都可能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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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約幾秒鐘，約翰首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起身伸出手假裝熱情說道：“唐總，來來，請坐。咱們可是老熟人了。”唐之信沒有和他握手，也沒有寒暄回應，轉身徑直坐在了靠門的位置。
約翰只好尷尬地搓了下手，又坐回到了沙發上。
會客室里又恢復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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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霍逢源走了進來，趴在唐之信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唐之信便又跟著霍逢源出了會客室。
到了門外，霍逢源對唐之信說道：“唐總，布蘭諾先生想在節目錄制前，找您談一下。”
唐之信問道：“談什么？”
“像是收購的事兒？”
“沒什么好談的，什么時候開始彩排？”
霍逢源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就賠笑著說：“唐總。你們企業之間的事兒我不懂，實際上這事而和我沒什么關系。可我和布蘭諾是多年的好友了，他說之前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他自己直接找您談的話不方便。希望我給你們牽個線，搭個橋，把話說開了談談，消除下誤解。我這個“紅娘”這是希望你們能化干戈為玉帛，今天的節目上大家皆大歡喜，這多好啊。算是給我霍逢源一個面子，您看行嗎？”
唐之信又看了看霍逢源，笑著說道：“哈哈！實際上布蘭諾完全可以直接提出這個要求，何必六個指頭撓癢癢，多你這一道子。”
霍逢源臉色浮現出一絲尷尬：“那您是答應了？”
“您老哥的面子還是得給他，就五分鐘，讓他揀要緊的說。”
“行，那這樣，您呢先到我辦公室里等一下，我這就去請布蘭諾。”
“不用，就在這個墻角就行。”唐之信指了指會客室樓梯口的墻角。
“墻角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何況這還有一個垃圾桶，不太合適吧這？”霍逢源有點尷尬地對唐之信說道。
唐之信笑了笑，又說道：“垃圾桶比他干凈，我還怕他污染了垃圾桶。你告訴他，如果他愿意來就談一下，不愿意來就算了。別以為他頭上有點白頭發，就以為自己是跟大蔥，到哪都受歡迎。把我的原話告訴他。”
“唐總，你這.......”
“我是看你的面子，如果他嫌臟，讓他去長江里自己對著波浪談去。那兒干凈，正好替他洗禮一下靈魂。”唐之信揶揄地笑著。
“那......行吧”
霍逢源聽了唐之信的話之后，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在他看來，面前這個唐之信就是簡直就是狂妄自大。
天要你亡，必要你先狂。
你敗了，活該！！
他悻悻地地走向了會客室。
......
不一會兒，布蘭諾又笑盈盈地從會議室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沓文件。
“嗨！唐！”布蘭諾熱情地打著招呼。
.......
“你好！布蘭諾先生。”
“我們可以聊聊嗎？就在你說的這個地方。”
唐之信故意低頭看了看垃圾桶，又抬頭看了看布蘭諾，譏笑著說道：“這個地方倒是挺適合你。”
布蘭諾當然明白唐之信這是有意在挖苦他，但并沒有讓他感覺到有什么不適，可能這就是將要獲得勝利的虛偽的姿態。或者說，在他眼里，唐之信已是敗軍之將，越挖苦自己，就越顯出他此時的憤怒和無助。
他依然笑盈盈地對唐之信說道：“說實話，你是個后起之秀。假以時日，我真想和您在資源同等的情況下，一決高下。”
唐之信冷笑了一下，說道：“你苦心通過“逢源”搭橋，不會就是要告訴我，你欣賞我？”
“哈哈！當然不是。我今天來呢，是希望節目錄制前，咱們能談一談收購的事。”
..........
“收購？”
“嗯！”
.......
“你可真會見縫插針啊，行吧，說說你的條件！”唐之信心不在焉地說道。
“韓天洪和葛云天已經收購了你的物流園和農產品基地，你現在還剩下云鼎大廈和購物中心，雖然少了點，可我還是準備出五億資金收購。”
“五億？少了點兒吧！”
“嗯！之前約翰給的價格，我沒有減少。這足以說明我的誠意。”
“誠意都被你們褻瀆了，哈哈。不巧啊，布蘭諾先生。您晚了一步，云鼎大廈已經賣給了南國資本。現在只有購物中心，可購物中心還有八億貸款，貸款目前還沒有到最后還款期限。按照收購的規則，被收購的公司債務也歸收購一方承擔。您這五億怕是還不夠還貸款的吧？”
...........
“NO...NO...唐，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云鼎大廈加上購物中心，不加八億貸款的債務。用你們東國話說，賣菜要先把菜洗干凈，你說呢？”
“云鼎可以賣給你，但前提是必須承擔這八億債務，這沒得商量。”唐之信懶得接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
“五億，不含債務。”
“那我寧可砸了它。”
布拉諾臉上臉漸漸陰沉下來，但依然平和地對唐之信說道：“唐，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合圍之勢已成，不要做無謂的困獸之斗了。”
......
唐之信也嚴肅起來，平靜望著布蘭諾，說道：“你聽說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嗎？”
“你意思是.......”
“我發現你們西國人有時候很奸詐，有時候也很好玩兒。想攻擊就攻擊吧，總是在攻擊之前，先過來威脅一下。不會賣給你的，別費心思了。云鼎不會是你的。”
“另外，你說你一個西國人，沒事就好掰扯東國語言，你這都是什么毛病啊”
唐之信把布蘭諾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
過了一會兒，
布蘭諾控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又對唐之信說道：“唐，那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物流園和農產品基地已經在我們手里了。你如果還想頑抗，十年積累的財產和信譽也會徹底的消失于無形。只要你同意我五億收購的條件，我可以不與你計較。”
“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友善的提醒。”
“他們兩家會把這么重要的項目賣給你？........”
布蘭諾見他不相信，就從手里一沓文件中，抽出一份遞給了唐之信：“這是協議。你可以看一下。”
唐之信才現布蘭諾所言不虛。
可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怎么可能這么快？
........
布蘭諾得意揚揚地笑著說道：“哈哈，再用你們東國的俗語說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公司執行的是產業戰略不假，但他們的代表可不一定會等同于他們的公司。兩億的好處可費再加兩億的公司利潤就把輕輕松松地他們拿下了。不過說實話，你之前偷梁換柱的妙計，害得我白白多掏了四個億的資金。這多掏的四個億，得算到你的購物中心的收購中。從這個角度說，我收購你的購物中心可是花了九個億。”
“十四個億？”唐之信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對，”布蘭諾再次重申道。
“這就把他們收買了？”
“不是收買，是一筆合適的生意而已。”布蘭諾又得意地說道。
“他們可是執行的可是產業戰略，會為了這點錢動心？”唐之信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會的，執行產業戰略的是人，而人都會貪婪。”
“匪夷所思啊。”唐之信無奈地說道。
“唐，這是生意。如果你用這樣的謀略對付我，我會認輸，向你低頭。確切來說，這只是博弈的手段而已。”布蘭諾銳利的眼光瞟了瞟唐之信，又說道：“唐，你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你不會不顧及你的兄弟情義的，對吧？”
“無恥之徒......”
......
唐之信嘆了口氣后，便不再說話。
......
......
良久.......
心里又暗暗感嘆道。
布蘭諾雖然可惡，但不失為一個狩獵老手。
他看準了這些玩資本的人的本質。在這些資本人的世界里，收購就是他們的游戲而已，那些收購者就是“頂級玩家。”頂級玩家會同時與項目所有參與者進行周旋，在任何時候，他們可能和你在某個利益點上成為朋友。轉瞬間，他們又可能因為某種利益，和你的對手結成聯盟，和你成為敵人。
標稱“產業戰略”的人，同樣也可能為了利益，轉而走向項目買進賣出的套利交易。他們就像是一場出場費昂貴的造假拳擊手，從一個賽場到另一個賽場，一次次勝利，一次次失敗，但觀眾卻弄不清楚他們在場上到底是嘩眾取寵式的表演，還是一拳一腳的玩兒真的。
而布蘭諾則準確地捕捉了到了他們交易的契機和軟肋，利用他們貪婪的本質完成了自己的戰略規劃。
然后，又利用自己重情義這個弱點，堂而皇之地踢出了這個游戲。
........
“看來自己缺的不僅僅是資金啊.............”唐之信心里嘆了一口氣。
布蘭諾好像看出了唐之信的心思，又不失時機地說道：“實際上，你留著購物中心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你得相信，實業在資本面前，只是被指揮的角色而已。”
“資本為器？”唐之信自言自語道。
實際上，布蘭諾這句話早在十年前唐之信上商學院時就聽說過，當時似懂非懂，把它當成了一句話經典的話記了下來，沒有深入地進行思考。你有意忽略的東西，總會恰到好處地狠狠地給你補上這一課，今天又再次被印證。
“這是我收購之后的管理計劃，你看一下。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得為你這十個購物中心的三千多名員工考慮，這算是一個善后計劃。你看一下！”布蘭諾把提前準備好的一份《紅山云鼎集團薪酬計劃》遞給了唐之信。
“你現在做這些還為時過早吧？”
“方案成型的時間是半年前，和之前半年前相比，現在這個時間不算早。”布蘭諾無恥地說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唐之信冷笑道。
“有意有酒！”
“唐，請相信，我是真誠的。我從來不認為咱們之間是對抗，而是合作。你是一個重情義，有仁義胸懷的人。我相信你此刻不僅會考慮自己，也會考慮到你背后這三千多名員工，而這些員工的背后又是三千多個家庭。都說為員工提供最可靠的收入來源是企業的責任，現在你失敗了，可他們還得繼續生活。你忍心看著他們，因為你的失敗，而丟掉工作？為你的執著、你的不甘心而買單？我還是希望你能看下這份計劃。如果你不同意，咱們再談也不遲。”布蘭諾“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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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諾這是用“道德和責任”來綁架自己，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不接受，你就是偽君子，會給他留下話柄，他會四處宣稱這件事；接受，也就等于要接受他的“城下之盟”。左右都是死路
唐之信又嘆了一口氣，接過了這份薪酬計劃書。
這份計劃書里明確了布蘭諾和約翰收購云鼎后，所有員工的薪酬調整計劃。具體分為五大內容。
第一、于浩洋、詹麗娟的股份和職位不變，取消唐之信之前的紅包制，績效獎金與集團利潤掛鉤。
第二、其他公司高層管理者，按照崗位價值授予一定數量的期權，在三年后可以將自己的股份賣給集團。如果不賣的，可以轉為注冊股，成為公司的股東。
第三、每個購物中心分拆為集團旗下的子公司，獨立法人，集團公司占子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剩余百分之四十中，有百分之十獎勵給店長、百分之五獎勵給副店長和品類業務經理，百分之五獎勵給在集團工作五年以上的主管和優秀員工。剩余百分之十五，由員工按照預定價格購買。
第四、集團所有員工基本工資均上漲百分之三十。
第五、愿意離開集團的員工，一律發放六個月的工資，作為離職補償金。
據實來說，這份薪酬計劃如果公布出來，足以讓集團所有員工為之沸騰，為之激動，這確實是一份不錯的收買人心的計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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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洋和詹麗娟也在這個計劃里？”唐之信問道。
“我們用一百萬買了于浩洋的股份”布蘭諾說道。
“一百萬？”唐之信驚訝道。
“是的，唐，你沒有聽錯。是一百萬。”
“沒出息的東西。”
“人各有志！”布拉諾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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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詹麗娟呢？”唐之信鼓起一絲勇氣，接著問道。
“詹麗娟沒有同意，說實話，她比于浩洋更懂得什么是忠誠。”聽了布蘭諾的回答，這讓失望中的唐之信獲得了一絲絲心理上的安慰。
“這是一份不錯的薪酬計劃。”
“你同意了？”
“沒有。”
“這恐怕由不得你了，你商超里已經有兩天沒有商品了，供應商的貨款你又全部結清了，目前云鼎人心惶惶。幸好我及時把這份薪酬計劃送給了購物中心的店長、員工，才安了你員工的心。他們此可應該正處于興奮之中，他們會歡迎你的離開。”
“......”
唐之信背后一陣涼意襲來，他在忙于應對這場欄目的同時，布蘭諾卻不失時機地抄了他的后路。“你簡直就是個混蛋。”唐之信直接把計劃扔到了布蘭諾的臉上，隨即又掉在了地上。
但布蘭諾還是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地對唐之信說道：“唐，我們比你更合適管理這個企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