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鮮血。
殘影。
無處不在，永不褪色。
“幻覺......”
陸從無倒下了，這并非是現實的倒轉，而是思維。
像是一根火線被點燃，逼近，壓迫而來。
黑暗在地縫下蟄伏，鮮血自邊緣滲出，深影悄然爬上脊梁。
寒意.........
我坐起來了嗎？或者說是站著？眼前又是什么呢？是現在的我瘋了，還是......
“不要......多想......啊啊啊——”
干枯碎雜的聲音從深處巡出，像是一根矛，探啊~~探啊~~
？！
單單掐滅是沒有用的......
鮮血涔涔......
鐵鎖裂斷，有聲音，很多...很多......
喪亂與瘋狂......
嘶叫聲與慟哭聲......
瘋狂的抽動......
看到的......
嘲弄去推倒一切...譏諷把遮掩扯裂...憎惡將撕碎皮肉...癲狂要敲碎肋骨......
有誰來了？
一道紅色的身影......
腥血滴落在唇間......
長發妖異扭曲著......
“心臟！心臟！
跳動的，流淌著罪孽的...
槍尖啊！弒神的尖銳！刺吧！
看啊，還在跳嗎！哈哈哈！真是......不可饒恕啊！
穿著啊！轉動的，殘存銹點染上新血......這是......饋贈...神...不不不...生命的饋贈！恩澤！
啊啊啊...嗚嗚......”
在虛妄與瘋狂間，陸從無一咬舌尖，掙扎驚起。
“不......”
像是對他回答做出的曲解，或說是嘲弄，周遭的一切愈加奇詭......
陸從無腦海中的種種概念以及過往開始扭曲，他的思維開始異變。漸變或是長驅直入，像是用刀背拍著，像是用利刃切割，他不能解釋它所感知到的一切，只因他已經失去了解釋的能力......
若是有人或其它什么東西在旁邊看，便會發現陸從無此時七竅流血，黑暗中他的瞳孔隱隱發紅，事實上，原本棕色的瞳仁已經完全變為黑色，周圍的眼白亦轉暗濁，眼瞼上沾著粘稠的鮮血。
耳邊尖嘯聲依舊在肆虐，窗外天空傳來令人慌恐的警報疏散聲，而不遠處又摻入人們的尖叫以及哭聲。
陷入可怖夢鄉......
而在昔日人們歡笑的地方，有什么東西吸入了“第一口氣”。
那些突然癲狂，滲出血液的人，四肢僵硬，臉色由白轉黑，沉重的摔在地面。
數秒后，在家人的驚叫聲中，它又睜開了眼睛。
倒下的人，重新醒了。
同時，帶著恐慌，殘虐以及絕望。
今晚，無數城市，這個世界將會添上更多的鮮血......
加入循環，病態繁衍......
...
很嗆......
像是被扔到了爐火中，周身滾燙，候齒間像干枯了一樣，有什么細密的附著物從身上一點點褪去。
陸從無盡力找到感覺，猛然睜眼。
有什么東西把睫毛給黏住了，他下意識的想抬手去擦，卻驚奇的發現他很容易的把自己的手抬了起來。
好輕......
陸從無伸手向前探了探，舒展一圈，至少觸覺還在。
像是在膠里一樣......吸一口氣，沒有感覺......
控制著自己的手把眼前的白色粘糊揪開，眨眨眼......
這是什么？！
在平定驚嚇之后緩過來細細確認，陸從無一翻手，眼前兩只“小手”也應意一翻。
.....這是變成火柴人了？
這是根...嗯...手，總體來說就是一條粗一點的線條上接上了五個小線條，并且這五個小線條能彎曲，有一根比其他的都短一截。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依舊有兩只“手”......
陸從無握緊雙“手”，同時盯著這兩團線條。
很快他窺到了答案。
這應該是......骨...不......
應該是把骨骼都給連起來了，具體的來說應該是眼前這種白偏淡藍的線條附著在骨頭上，并且連接每一根......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原本直白到枯燥的線條上突然發芽了一樣，開始向外分叉出復數的小線條，噴涌而出。
緊接著線條接觸到了一個無形的不規則曲面障壁，開始沿著“壁”向周圍擴散，很快接觸到了其他的面，簡直像是枯木上成叢的菌傘......
很快，大功告成。
數個面互相接駁，形成了兩條熟悉的......
手......這才是手......
陸從無目瞪口呆。
然后，腳，軀干...
悉數應意凝結。
雖然視覺依舊離散，低頭掃過輪廓，陸從無輕顫一下，重新感受身體。
然后現在當務之急是應該從這個奇怪的東西里出去......
一番察看后，陸從無差不多摸清了，他應該處于一個多棱體內部。而透過折射的光可以看見外面有一個呈黑色像柱子一樣的東西，像是面向棱體立起來的，影子一直拉長到棱體下方。
他控制著感覺虛脫一般的發光肢體向前刨，但像是泡在油里一樣，費了一番勁才到這個多棱體內部靠外的地方。
在游動時他總覺得有什么在拽扯著他，他回頭。
幾縷蛋白色的發光蔓條結在他的脊柱上，而在中途又合為一束，向上直連到多棱體頂部。
略微彎曲的蔓條提醒陸從無這里的重力依舊存在，他很奇怪自己為什么想到這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陸從無抬手摸向背后，握緊其中一根，試圖拔出。
然后他經歷的所有痛苦里添上了一個新的門類。
他周身痙攣，在那段東西扯離脊柱的那一剎，他全身能感受的器官像是被丟到了冰渣里猛烈錘打，幾近昏厥，最后是回蕩于多棱體內的尖叫把自己拉了回來。
在成功把自己害死之前，這種嘗試還是少幾次為妙。
陸從無快速抽回手，心有余悸地看看幾條浮動的蔓條，稍稍欠身，蔓條根部與脊柱的連接處感覺并不明顯，似乎只有在拉扯的時候才會有很大的感受。
如果只是繼續向前并沒有太大問題，蔓條彎曲的弧線很自信的告訴他大膽的向前走，速度減慢也無所謂......
陸從無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繼續向前刨去。
越向前，那個柱狀陰影也就越明朗，而在靠近邊緣時，透過如同磨砂的半透明棱體表面，陸從無窺見了這陰影的部分真實。
巨大的柱狀陰影向下接至看不清晰的地平面后一轉開散，更多的黑色向遠蔓延，而抬頭向上更遠更高，有一層更大更淡的陰影，其中有幾點高亮處，光似乎來自那里，有力地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這似乎是一棵樹，結出光的果實。
陸從無腦海里涌出這個想法。
飄近多棱體的內表面，陸從無下意識想伸手觸碰，但有鑒于剛才的慘痛經驗，陸從無伸出左手食指，緩慢靠近蒙朧著光的邊緣。
相接。
隨后，陸從無感到一股激流襲來，直沖自己大腦而去。
是的，他頭一次這么真切地感受到大腦的存在。原本安穩呆在他頭頂的那顆大腦仿佛變成了雜亂糾結的管道團，而那股激流卻成了打入腦中的巖漿。
滾燙的是想法，蒸發的是感情，原本腦內如1+1=2的空曠沸騰了。
瘋狂的思維，數不盡的意識。
思維在這股高溫熱潮中失沒。
蔓條大放光彩，晶體內的他頭上原本碩大的智力器官如同啟動的核反應堆一樣發出陣陣光芒。
......
整個夜晚都在倒計時。
而此時，濃濁的天空接地平線間爬上一道亮色，披著希望，熹微之光轉瞬引燃，晨芒越過天空。
陸從無眼皮輕抬，一滴血淚淌下，簾布應風輕輕搖擺，木地板上映著金輝。
房間敞亮，他的手上滿是紅色的抓痕。
苦笑間他嘆氣。
遠方傳來第一聲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