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依從未想過，自己的輕功，竟然會用來聽墻角。
屋內，哼哼啊啊的聲音，聽得她實在想去看看里面的情形。
關冬也才十五六歲的模樣，到了該知人事的年紀，可也不至于大白天金屋藏嬌。
沒想到，看著冷冰冰的人，竟還有這一面。可見傳言，終究還是虛的。
悄悄地，楊雪依默念雪谷的靜心決，暗暗穩定心神，卻覺得那些個聲音著實讓人難受。恨不得讓他們停下來。
“大白天的你們在做什么？！”
楊雪依向來是個難委屈自己的，想著畢竟在關府做客，關老爺和趙叔又是很好的朋友，還是自己叫停不被旁人發現更好些。
隔著門喊了一聲，正要推開，一記飛刀從窗戶射出。
心中想罵人，躲開了的楊雪依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有血腥氣。
“你來做什么？”關冬拉開了門。
“我好好從這過，消消食，偏聽到了不該聽的。”楊雪依確信，屋里的人有傷。
“你可以走了！”門啪地一聲關上了。
“剛剛是我不對，只是人命關天，我能幫忙。”楊雪依強行推門進去。
只見，屋內點著幾根蠟燭，床上躺著個受傷男子，臉上全是汗珠。一個中年郎中，正在扎針。
“停下吧，你這樣，他非但減輕不了痛苦，藥性還逼不出來。”
楊雪依無視關冬的怒目，看著那中年郎中手中依然不停，便給那哼哼的人脖頸一記，讓他昏了過去。
“你！”關冬的怒火似是無法容忍。
“你出去，我救他。”楊雪依很清楚，床上的男子是受了傷還中了毒，用的藥本是對癥，卻因體質或者功夫門派之類的原因，適得其反了。
“我看著，你救他。”關冬試著妥協，畢竟不放心自己的好兄弟一個人。
“那我便不救了，打擾。”
楊雪依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關冬隱忍的聲音。
“若是救不好他，趙雪還在，你就不一定了。”
本就知曉他會答應的，只是沒想到，竟然跟自己想到了一處。她本來也是希望救了人，讓關冬承了自己的人情，坐實自己就是趙雪。
被人換掉的車夫，被看到的所謂側臉，像是隱藏著什么陰謀，楊雪依不敢掉以輕心。
“如此，你讓丫鬟，去燒熱水，然后抬過來。半個時辰后，來敲門。”
看著她如此篤定，甚至對救人的時間都有預估，關冬選擇了相信。
使了眼色，和中年郎中退出了屋子。
楊雪依知道，他們沒走遠，也不在意。只要不是親眼看到，自己就可以放心救人。
屋外，關冬的臉更冷了。
“老李，你可知趙家姑娘會醫術？”
“不知。”
“老李，你可知燒熱水可能用來做甚？”
“猜不到。”
“老李，青海他，這次不會有事吧？”
“不會。”
關冬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的義兄傷勢不重，卻莫名地有中毒之狀。連從南運一直跟著自己的老李，都只能壓制，一時不知如何救治。
這么復雜的病情，剛剛那個女子，似乎覺得輕松就能診治。
想起半年前夜訪趙府看到的側影，他知道，這個趙雪，有很多秘密。
只是，父親如何信任趙叔，這女子應該也看得出來，不會做對不起關家的事。
賭一把，也許能讓青海早些醒來，后面的事就會順利些。
“晨起，我問你他會不會有事，你說不知道。現在，你說不會。”
“冬少的選擇，一向沒有錯過。”老李也只是中年，因著是劉府出來的，關冬總是尊稱，他也待關冬如自家的晚輩。
“是，那就是沒事了。”關冬的表情，慢慢舒展，似乎如這春日般暖了。
心里頭，關冬知道，看起來趙雪是因為自己的威脅才救人，其實，是自己拿著這個威脅作為籌碼，在求她。
“老李，你去看看吧，待會兒，抬兩個木桶來。”
“關少，若是待會兒林公子真的無礙，還望你早做決斷。”老李勸了一句，忙去了。
屋內，楊雪依探過脈后，將雪谷的養心丸給男子吞下一粒，便靜靜地坐著。
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男子，雖身體疼痛難忍，眉頭緊皺，卻隱隱地有剛毅之氣。臉上的皮膚并不似尋常人家公子那般平滑，似是經歷了風霜。可偏偏，又滿是正氣，若是睜開眼睛，怕是傳言中朝堂的大夫了，錚錚鐵骨，文質彬彬。
搖了搖頭，楊雪依知道，自己又在對號入座了。
七歲那年游歷回來，復盤經歷的事，讓她可以一眼識別出人的氣質，甚至是性格。平日里在雪谷中也沒見過什么人，如今看著，覺得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還從未有一次，對著一個睡著的人，可以有這樣的評判，這是一個好人，值得自己救一回。不似去年救的那個，臉都燒傷地辨不清面容，只能看得到亮晶晶的眼珠子，還有一分淡然和精明。
聽到屋外的腳步聲，楊雪依知道，時間到了。
自己也是沒辦法，為了隱藏身份，只好裝出費心救治的樣子。
“進來吧。”楊雪依知道，外面的關冬聽得到。
“如何，可是醒了？”
對上關冬關切的眼神，楊雪依難得看到了他眸中的暖意，“木桶抬進來，衣服脫光，讓他泡著，兩個時辰，今晚必能醒來。”
關冬看著眼前的少女，正值豆蔻，說起脫光男人衣服的話來，卻絲毫無害羞的神情。
忽的覺著，這才更像是趙家的孩子。
閣樓上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還斥責下人的那個趙雪，似乎也不像之前看到的側影那么美了。
“謝了，趙雪姑娘。”關冬舉手致歉，“今日席間，真是對不住，是我的不是。”
“無妨，關公子有客，我作客這么許久，也該回了。”
楊雪依本想再寫張方子，想想，還是作罷。明了他言語間對自己“趙雪”身份的認可，心下一定，得回去和趙叔商量商量，光明正大地救人一命，可別救了什么不該救的人。
看著楊雪依走遠，關冬方才反應過來，“快，木桶抬進來，裝好熱水。再喊兩個小廝，不，還是喊老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