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嚇死我了，我剛才做了個夢，真的夢見自己失去了那里，下身變成平坦的平原。”勞倫斯心有余悸的拍著自己的肚子。

　　“少爺.......”老管家無奈的僵笑著，天色已晚，老管家很確定“剛才”奧古斯丁使用的是迷藥一樣的東西，可是他敢說出來嗎？

　　每一年處決的異端中，有不少是接觸或間接接觸邪惡的貴族，而他們是怎樣被人混進宴席里“處決”的，又是怎樣消失在自家的城堡里的，這些事情難道真就全部被埋葬在塵埃里，再也不見天日？

　　那怎么可能，貴族們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哪怕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也獨有他們的一套生存法則，少聽少看少言，他們活的得榮華富貴，走的戰戰兢兢。

　　七天時間轉瞬即過，奧古斯丁除了那一次下車不知道去干嗎，其余時間還算是“安分守己”。也讓老管家松了一口氣，

　　“是不是覺得馬上就要到何塞港了，就能松一口氣啦？”奧古斯丁一句話使老管家剛放下去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這哪里是什么神明的信徒啊，分明是洞察人心的魔鬼啊！

　　奧古斯丁笑笑，這份簡單至極的舉動，不知被他用過多少次，每一次的那些細微的不同之處，最終決定了當年那些與他同行之人的生死。

　　究竟是以異端之名被審判，還是作為某某公國或王國的忠臣義士以身殉國，還是最終逃過一劫，都有講究，都有不同，現在看來，勞倫斯少爺大智若愚，這位老管家卻要差上一些，不過這并不影響奧古斯丁的好心情。

　　既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圣卡捷琳娜女皇，又拿到了死海文書的一卷羊皮卷，所付出的不過是一卷冬日王國那位二代國王留下的藏寶圖，那些埋藏在冰雪之下的寶藏，足夠她找上一整年了。

　　大戰將至，無論是誰都要做出選擇，無論英雄還是走狗，都可能在這場談不上正義的戰爭中死去。

　　而奧古斯丁所能做的，除了延緩它的到來，就只有見證這場戰爭了，這就是獨屬于無國之人的悲哀，連為誰而戰的資格都沒有。

　　喧嘩聲從遠處傳來，蒸汽發出的巨大聲響，有些馬匹還未曾聽過如此大的聲響，鬧出不少騷動。

　　奧古斯丁探出頭去，一道煙柱向天空飄去，灰蒙蒙的，而那煙柱產生的地方，是一艘巨大的鋼鐵船只。

　　“那就是蒸汽機？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奧古斯丁對那船只饒有興趣，能夠以鋼鐵之軀行駛于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承載著遠超木船載重的巨大船只，竟然只是以水與火作為推力，不由得使人感嘆世事的奇妙。

　　奧古斯丁走下馬車，開始步行，遙望著那道巨大的煙柱，那就像一道坐標，意味著何塞港近在眼前。

　　“那不只是蒸汽機。”勞倫斯也走下馬車，和奧古斯丁并排而行，他的眼中，散發著憧憬的光。

　　“那是科學，偉大的科學。”

　　“親愛的勞倫斯少爺，難道您對這實屬異端的科學有什么特別的研究嗎？”奧古斯丁故作驚訝道，他甚至還在“異端”一次加重了語氣，若是勞倫斯跟他所想的一樣是個大智若愚的聰明人，回話必然要穩妥的多。

　　“當然，科學不是神學，沒有那么多的不可知性和不確定性。”勞倫斯少爺一說起科學時雙目放光，好似看見了一百個來自裴冷翠的漂亮姑娘，再加上他點頭時的那份驕傲，奧古斯丁不得不承認是自己走了眼，看錯了人，眼前的這位勞倫斯少爺哪里是什么大智若愚的天才，分明是個大笨蛋！

　　“勞倫斯，你要知道，真實不虛，永不說謊才是神學的基本屬性。”奧古斯丁引用一句經典話語，在平常時候自然可以把一些對神學有粗淺了解卻敢大放厥詞的神父們辯的一無是處，但很可惜他現在遇見的是信仰科學的“大笨蛋”勞倫斯。

　　連舊約都沒有完整讀完的勞倫斯少爺，哪里知道出自翠玉錄的語句呢。

　　“你知道蒸汽機的基本原理嗎?利用火焰燒水壺里的水，水獲得火中的力量，它產生的氣足以頂開壺蓋，若是把水壺擴大一千倍呢？一萬倍呢？就能產生如此大的力量，推動航船，推動織機，這就是科學的力量！”

　　“聽起來明明是水的力量啊，水的屬性是形成，這是來自神明的分劃，上帝自有祂的安排。”奧古斯丁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可是奧古斯丁，這明明是科學的力量，是科學讓我們總結這一次次的經驗，你看過他們制作輪船的時候嗎？經過無數次的實驗，才造出遠比木頭船還大的鋼鐵船只，在這個過程中，上帝可沒有顯示他的偉力！”

　　勞倫斯對奧古斯丁對于科學的輕視感到很不忿。可一想到奧古斯丁是一名醫生，他隨即釋然，這些醫生裝神弄鬼的本事一流，自己原本看奧古斯丁每天給他服的藥都還算正常，還以為他不是那種只會裝神弄鬼的游醫，卻沒想到他對神明的信仰如此牢固，像個迂腐的教士，只好別過頭去，看這港口上的商販們都賣些什么新奇玩意。

　　“奧古斯丁，看看這個，你一定會感興趣。”勞倫斯少爺像是發現了什么寶物，連忙招呼著奧古斯丁。

　　“這位少爺，您可真是好眼光，一眼就挑中了我們從東方帝國購來的火槍。”一個戴著瓜皮帽子的胖男人笑嘻嘻的說道，他頭上的帽子配上那笑嘻嘻的臉看上去就不倫不類。

　　胖男人拿起那把被他稱為火槍的東西，招手示意奧古斯丁和勞倫斯隨他到攤子后面來，奧古斯丁和勞倫斯只好跟了上去。

　　“砰！”巨大的聲響發出，地面上出現了一道小坑，商販笑嘻嘻的看著勞倫斯和奧古斯丁，卻也不說話。

　　“我的天哪，這東西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簡直就像是上帝的雷霆啊！”勞倫斯大呼小叫著，顯然對這東西非常驚訝。

　　“沒錯少爺，這東西在東方，被當地人稱為“掌心雷”，我們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到東方去把這東西帶回來的。”商販一臉驕傲的表情，奧古斯丁卻是心中一動。

　　去往東方的航線居然被人找到了，原本百年來都沒有過的東西方互通，居然在不久前重新開始了交流，而關于這些，救贖者居然沒有一點消息。

　　不，不對，還要比這更早，這些人究竟是怎么出海的，神圣之都竟然沒有一點記錄，如果不是依靠海路出行的話，他們又是怎么去往東方的？又是怎樣把這些東西通過海路運到何塞港的？

　　奧古斯丁一下子陷入沉思，他感覺到冥冥中有一雙大手在操控著這些事情，原本的西方世界南北之戰加上了圣卡捷琳娜女皇帶領的凜冬帝國已經足夠出人意料了，而現在又在遙遠的何塞港看到了東方人的火槍，世界難道要開始新的交匯了嗎？

　　而這些，遠比啟示錄上面寫的早了數百年。

　　勞倫斯付下一筆錢，買下了兩把火槍，價錢便宜的不像話，遠比不上那些來自東方的絲綢和瓷器。

　　“有哪里不對勁。”奧古斯丁想著，他開始環顧四周。

　　在鋪子正對著的數百米前方，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被立了起來，人們簇擁著一個女人，走向那里，他們的手上拿著木棍，不少人懷里捧著薪柴。

　　那是奧古斯丁再熟悉不過的畫面，也是這世紀的一大特色——異端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