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禮,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一件有去無回的事情,你可以選擇不參與,我不會怪你?!甭淙A面無表情地說道。
“帝君,承禮的命是您給的,請帝君吩咐!”
“我要你,想盡一切辦法,付出一切代價,盡可能多的,抓一些魔回來!”沉默片刻后落華稍稍壓低聲音說道。
“是…”
“你不問原因?”
“但憑帝君吩咐,承禮照做!”
落華與其親信承禮,將寢殿后的密室重新打開,這里是專門為歷代帝君建設的避難所,隱蔽、寬敞,隔音效果非常好,也就是說無論里面發出任何響聲也不會有人聽到,落華細細環視一周,選了最正北的位置支了一張方桌,又命人靜心打造了一副沉香木桶,他反復擦拭確保一塵不染,而后小心翼翼的將暮煙的那截木頭擺了進去。
“落華…”暮煙在四周飄來飄去。
“你看,這尺寸剛好,我將取來的魔血存在這桶里,你附在木頭上浸在里面,可好?”落華笑著問道。
“嗯,你思慮周全!”
“這方法見效可快?還需要些什么東西?”
“我也不清楚了…”暮煙落定幻出輕煙人形。
落華沒有說話,他盯著暮煙看了很久,越看他心里越暖、越癢,他恨不能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頭發,卻無能為力。
“我們,可否見過?”落華問道。
“為何這樣問?”暮煙驚奇。
“我只是,覺得你很熟悉,覺得我們曾經一起經歷過些什么…”落華低頭答道。
“這…我有些事情記不清了,許是見過。”暮煙笑笑,“等我好了,就能記起來了!”
落華微微提起嘴角,心情舒暢。
承禮不想此事假手于人,他始終無法信任除帝君外的任何人,當然,除了他的哥哥,顧承恩。
顧承恩和顧承禮是一對異父異母的兄弟。
顧承恩家本為書香門第,他更是天資聰慧,不過三歲便被選定為王子伴讀,令其十二歲進宮??伤臍q時一場大病突如其來,反反復復不見好,大夫預測活不過八歲。
偏偏顧家母親生產時損耗過多無法再孕,顧家不想失了這份殊榮,于是托人從一個窮鄉僻壤里買了一個與顧承恩年齡相仿的孩童來,偷偷藏在家里,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一旦顧承恩有何不測,便由這個弟弟頂替上去。
誰知弟弟買回來后,與哥哥甚是投緣,哥哥也因得弟弟的陪伴心情日漸舒暢,病也漸漸好了起來。眼看就要到進宮的日子了,顧家盤算著送顧承恩進宮,繼續把顧承禮藏在家中盡盡孝也不失為壞事。
誰知顧承恩一心只想寫書,不愿進宮伴讀,顧家父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不惜出手打了顧承恩,也沒能改變他的想法。
顧承禮心疼哥哥,于是主動提出代替哥哥進宮伴讀,誰知顧家父母卻認為他這是想搶了自家兒子的榮譽,置自家兒子于黑暗里,永世不得見光,于是命人將顧承禮關了起來。
顧承恩思前想后一整夜,天剛剛擦亮就溜去偷來鑰匙放出了顧承恩,“弟弟,你當真愿意進宮伴讀?”
“當真。”
“好,弟弟,保重!”說罷,顧承恩拍拍弟弟的肩膀微微一笑,而后轉身悄然離開。
顧承禮不明所以,想追過去問個究竟,卻聽得有人大喊著“失火了!”
他連忙起身跑去查看,發現顧承恩的寢室正燃著熊熊大火。他整個人被這撲面而來的熱氣熏的滿臉通紅睜不開眼,他捂住口鼻開始咳嗽起來。
“是不是你!”顧家老爺厲聲問道,“是不是你要放火燒死承恩!”
顧承禮聞言連忙搖頭,“不,不是我!”
“來人,給我家法伺候!”
“爹…”顧承禮跪了下去。
“我不是你爹,你只是我們買來的替代品,你永遠是個見不得光的人!”顧老爺冷冷說道。
顧承禮頓覺五雷轟頂、難以接受,他呆坐在地上,心里在滴著血。
“老爺宮里來人了!”下人一路小跑過來。
“怎么這么快?”顧老爺有些不安,準備起身迎上去。
“顧老爺,這是怎么了,發這么大脾氣?”一個宮人模樣的男人卻先一步走了過來。
“總領大人,您怎么來了?”顧老爺起身點頭哈腰。
“嗐,宮里前兩天出了點事,王上命我早點把顧公子帶過去,調教一番!”
“這…”顧老爺看看地上跪著的顧承禮,有些吞吞吐吐。
“這就是顧公子吧,一表人才,走吧!顧老爺放心,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總領大人一伸手,身后幾個侍衛迅速過去架起顧承禮轉身離開。
“大人…”顧老爺不知所措。
“好了顧老爺,不用送了!”總領大人笑笑也轉身走了。
顧家老爺像是失了魂一般跌坐下去,一朝失去兩個兒子,奈何滋味…
顧承禮一路顛簸進了落宮,直接被帶到王上面前。
“你就是顧家公子?”王上打量了一番問道。
“參見王上…”顧承禮哆哆嗦嗦地說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落華王子的伴讀,你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明白嗎?”
“是,小人會時刻陪伴王子左右?!?p> “除了陪伴,你還要時刻觀察!”王上起身走了過來,“比如,王子今日與誰見面了,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小人遵命…”顧承禮答的甚是不安。
“我是擔憂王子,怕心懷不軌之人帶壞了他,你切記,要寸步不離給我看好了!”
顧承禮被帶到落華面前時,夜已經深了,這一日驚心動魄,跌宕起伏。他見落華淡然地靠在床邊看書,又想起王上剛剛那陰暗狡黠的面孔,不禁聯想起顧家老爺冷冷的那句’你只是替代品,永遠見不得光’,心中五味雜陳。
“歇息吧…”落華開口說道。
“啊?”顧承禮有些恍惚。
“今日你肯定累了,早日歇息吧!”落華放下書,對顧承禮笑了笑。
“謝,謝王子…”顧承禮連忙行禮退出了門,可是又想到王上那句’寸步不離’突然失了主張,他左右看了看無奈地緩緩滑下抱膝而坐,就這樣,守著落華的房門睡了過去。
他做了個夢,夢見了顧承恩,夢見他們兄弟二人拉著手,奔跑在陽光下的草坪上,無憂無慮地肆意歡笑著…
“顧承禮!”
他猛地睜開眼,見落華正彎著腰看著自己。
“王子…”他連忙跪在地上。
“快起來,你怎么睡在這里,冷嗎?”落華說著一把拉起顧承禮。
顧承禮低著頭不敢直視落華,誰知落華竟問道,“是父王要你監視我吧?”
“小人不敢!”
“無妨,你可隨意去回信,我見的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光明磊落、問心無愧!”
顧承禮抬頭看著站在朝陽下的落華熠熠生輝、堅定從容,作為王子伴讀的他竟也一并顯得耀眼起來了,他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影子,會心一笑。
那段日子,是顧承禮活的最舒心的日子。
落華從沒把他當成下人對待,他們二人同吃同睡、形影不離,落華不止教他讀書寫字,還特意請了老師教他習武,落華總說,”承禮,你可以更好!”
顧承禮也坦蕩地將落華所有行程悉數報給王上,王上半點不是也找不出來。而幾次大考群臣更是對這個落華王子贊不絕口,王后失子落凡后雖又育一子落繁,卻年齡尚淺,思前想后久病不愈的王上在咽下最后一口氣時終傳位落華,成落華帝君。
落華帝君繼位后勤政愛民,深受百姓愛戴。落城百姓更是自發為其修建了一尊巨型人像,擺在原本供奉神像的祈愿臺上。
落國,國泰民安。
顧承禮則成了落華帝君的左右手,也是落華唯一最信任的人。
他曾將顧承恩一事告知落華,落華雖派人出去尋卻一直無果,反倒是顧家老爺,自從得知顧承禮得勢后郁郁寡歡,沒過多久就離世了。
顧承禮怎么也不會想到吧,他那個命運多舛的哥哥顧承恩,會被魔童殺害取血…
而此刻他,卻還要為那魔童,去殺魔無數!

蓮時安
造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