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候,福山屯家家戶戶掛起了大紅燈籠,每一家的門框上貼著對聯,門上倒貼著“福”字,寓意著福到了。個別的人家,還在門楣上貼著彩色的剪紙。總之,每一戶都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
村里人好奇的是,江長貴和田廣坤兩家院子,也都掛了燈籠,貼了福字,這兩個剛剛死了男主人屋子,因為這點喜氣,顯得有些詭異起來。
劉大海和孫永強幫齊曉梅家劈好柴火,便急忙趕回各自的家。在東北三十這一晚,各家人都要在家熬一宿守歲。子時之前,一定要準備好一桌好吃的,在下上一簾餃子,等著子時一過,好接福迎神。
劉大海披著雪花跑進家門,一進屋,便聽到母親的抱怨。
“又跑去二丫家是不是,過個年,也不知道早點回來幫忙,兒子倒成了給別人家養的了。”
“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來,我幫你燒鍋。”劉大海急忙跑過來獻殷勤,卻被母親一把打開了。
“好了,進屋去看著你妹妹去,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劉大海撇撇嘴,轉身準備進屋找妹妹小燕玩兒。
“小燕,哥回來了!”
聞聽大哥回來,劉小燕連忙從炕上爬下來。
“哥,我來了!”
“慢點小燕。”
盤腿在炕上擺撲克牌哄小女兒玩的劉榮寶,見小女兒要下炕,急忙湊上前扶著。
劉小燕雖然年紀不大,但動作已經還是麻利。很快便爬下炕來,正好劉大海進了屋,她連忙伸開小小雙臂,撲向自己的親哥。
“哥!”
“哎。”劉大海抱起自己的妹妹,用額頭親昵的頂了頂,“外面下雪了,咱們出去推雪人兒去好不好?”
“不,冷,我要看大呲花!”劉小燕指著屋子里一角放的煙花,那是年前劉大海從集上賣的。
“呲花還得等會兒才能放呢,小燕乖哈。”
正說著話呢,突然窗外傳來一片躁動,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在鬼叫著什么。
“又出啥事了這是,唉,過個年也不肅靜。”劉榮寶牢騷幾句,將撲克牌往邊上一劃拉,披上破舊的軍大衣,踩著鞋便下了地。
“我去看看,你在家幫你媽干活。”
吩咐完,劉榮寶戴上帽子,拿著手電便出了門,沒走出多遠,便聽到老婆在門口喊著:“孩子他爸,早點回來吃飯哈。”
劉榮寶來到村里的大路上,此刻大路上已經鉆出好幾個人,都拿著手電四處打量著,是誰三十大晚上四處鬼叫。
在手電的交相輝映下,很快,人們便找到了始作俑者。
“于四!你不在家過年,滿村鬼叫個啥!”劉榮寶看到于四在發瘋,不禁有些惱怒,指著一旁拿著手電的于三道:“還不看好你弟弟。”
于三應了一聲,上前抱住自己的弟弟。“大晚上的,快點回家,少給我丟人現眼。”
“不是,我真的看見鬼了,看見鬼了。”于四指著后山的方向,“就在那兒,不信你們去瞧瞧啊!”
“滾一邊子去,哪來的鬼。大過年的,你別給大伙兒找晦氣。”劉榮寶罵了幾聲,讓于三把他拖回去,但于四卻真的好像嚇著了似的,指著后山嚷嚷著。
“真的有鬼,你們咋不信俺呢,剛剛俺在林子邊撒尿,看到了,大地里有跳舞的鬼,真的!”
“行啦,別瞎嚷嚷了。”
于三拖著自己的弟弟,往自家走,身后一群人開始議論起來。
“這于四不會真的撞上啥了吧?”
“哎呦,說不準,這于四天生血骨頭,上次不還被黃皮子演著了。”
“是哈,哎呦,后山,那不是亂葬崗的方向?”
“行啦,別議論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劉榮寶舉著手電,迎著雪,朝后山的方向走去。見幾個人沒動彈,便轉過頭喊道:“愣著干啥,都是帶把的,咋,害怕了不成!?”
劉榮寶一句話,臊的幾個東北老爺們臉紅起來,孫家的兩個兒子率先響應起來,老大孫永富和老三孫永山率先站了出來。
“叔兒,我們跟你過去看看。”
哥倆跟過來之后,其他人也壯著膽子跟著過來。
一眾人跟著劉榮寶來到后山,大雪紛飛著,茫茫大地上,完好無損的白色雪被,因為眾人的到來,踩出一綹破碎的小路。
“叔兒,看,那邊真得有個人影!”
孫永山用手電的光棒,掃著遠處。白茫茫的雪地上,竟然突兀的立著一個黑色影子。
“哎呦,真有鬼呢?!”
劉榮寶回頭瞥了一眼,罵了一句“慫貨”,握著手電繼續向前方走去。
很快,眾人來到了那個“鬼影”跟前,手電光亮一打,所有疑惑和猜測都顯露出真相來。
這不是鬼,而是一個人。但真實的現實,卻比想象的更加殘忍。
“江嬸子!?”
孫永山吃驚的喊道。此刻許冬梅半跪著坐在雪地上,滿臉的冰霜雪花,雙目緊閉著,但嘴角卻向上翹著。
“冬梅,冬梅!”
劉榮寶喊了幾聲,許冬梅沒有回應,劉榮寶用手指在她鼻子下面試了試,一股刺骨的冷,頓時襲滿全身。
“快,把人抬起來,送鄉里衛生所去搶救!”
劉榮寶呼喊著,但眾人卻沒一個人上前行動的。
“叔兒,江嬸子已經死了。”
孫永山話音剛落,一陣北風呼嘯而過,許冬梅凍僵的身子,晃了一下,直接栽倒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大雪紛飛,遠處福山屯傳來煙花綻放的響聲,天空中呈現著五彩繽紛的光芒,美麗而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