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暖,但秦秀才終于還是受不住這樣的陰雨綿綿。
“少俠,秀兒姑娘,我們還是尋個客棧投宿,等雨停了再走吧。”
“秀才,你不著急去趕考了?”白少云不放過任何一個擠兌秦秀才的機會。
這雨于白少云來說,有沒有都一樣,從出門到現在,他白衣一塵不染,頗有一副飄飄然而遺世獨立之韻味。這是讀屬于先天高手的韻味。
“太過心急,反而適得其反,南轅北轍。這陰雨綿綿,若是惹上風寒,萬事皆休矣。”秦秀才飽讀詩書,開脫起來也毫無痕跡。
實在是因為自己太過狼狽了,雨水帶著泥土,將秦秀才染成一個泥猴。
“可惜驛站五十里才有一個,這臨州城也才前方三十里就到了。不若加把勁?秦相公與我同乘一馬?”忠武熱心的建議,他們著急去打探熊老大人的動靜,反而不太在意歇息。
“不妥不妥,秦秀才的身板太弱,若是日行三十里,加上這股邪風,鐵定要病倒,不如我們還是先找找客棧吧。”熊秀云卻為秦秀才考慮起來了,她現在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救出父親的機會。
當然了,作為一個女孩子,熊秀云也受不了這樣的天氣。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像個母猴子一樣臟兮兮的,誰能接受呢。
說客棧,客棧就找到了,不多一會兒,就有一間零落的客棧坐落在官道旁邊。
與其說是客棧,倒不如說是幾間破房子更加形象。
一根木桿插在地上,一個寫著‘有間客棧’的布幔子就這樣在風中搖蕩,這客棧不是那豪華的雙層木樓,而是一個土圍子圍著的小院子加上幾間土屋。
眾人也顧不得許多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就夠了。秦秀才當先一步踏入院門。“店家,住店。”
一個小二打扮的中年漢子在門口坐著打盹,見白少云一行人走進來,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說道:“今日打烊,不接客。”
“你這客棧開著門,怎生不接客。”秦秀才梗著脖子,像一只爭斗的大公雞。
“快走快走,老子說不接就不接。”漢子擺了擺手,就差直接把人往外推了。
“還有沒有王法了,開店不營業你開什么店。讓這位姑娘淋了雨生了病,你有幾條命賠。”
秦秀才越說越起勁,甚至擼起了袖子。渾然沒覺得自己已經失了士子的風度,也忘了是自己要來住店。
小二也不客氣,起身就把秦秀才往外推,秦秀才哪里是小二對手,被推的趔趄,直往后退。
“算了算了,要不我們就在這門口避避雨吧。”熊秀云不愿意秦秀才吃虧,見店家不接客,解圍道。
店是別人的,不接客就不接客了。這種事,誰也說的過去,白少云沒有插話。
那小二卻不饒人。“門口也不讓站,你等速速離開,不要不識相。”
這下,就點燃了火藥桶了,你不讓住店也就罷了,借屋檐擋擋雨也不行。實在是太不通情達理。
“你這渾人,好生不講理,我等不過來投宿,又不是不給錢。這陰雨綿綿,你卻將人往外趕,還有沒有一點人性。”這下老實人忠武也受不了,那些軍漢也緊緊捏著拳頭似乎就要爆發了。
白少云正待出面勸解,內里走出一人,仔細朝白少云一行人瞧了瞧,開了腔。“黑炭,讓他們進來吧。”
“看到沒有,掌柜的都說了讓進去了。”秦秀才如同一只大白鵝,昂首挺胸嘎嘎的走了進去。
小二的臉本就黑,再加上黑著臉,樣子非常的怪異。
白少云走在最后,聽見了那小二暗罵一聲不識好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個客棧,甚是有趣。
等白少云等人走進了內里,小二打扮的漢子忍不住對那掌柜說道。“老張,何苦將這些公子小姐牽扯進來。”
小二一直趕人,確實有一些緣故,這間客棧,晚上恐怕會有一場大戰。
“黑炭,你有沒有仔細看那幾個漢子的虎口。”姓張的掌柜壓低了聲音靠著小二的耳邊輕聲提醒。
“軍中之人?”黑炭猛然驚醒,那領頭的漢子,血氣旺盛,不似常人。
“若是軍中之人,雖然不能助我們除了這群罪孽,該自保有余。”想到這里,黑炭有些高興,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
掌柜的點了點,不動聲色的走進了院內。
“幾位客官,咱們這客棧小了些,只剩一間土房子,權宜之計,大家只好勉強擠擠,倒是委屈了公子小姐了。”
白少云和熊秀云還未說話,秦秀才搖頭晃腦開口了。“圣人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體膚...,掌柜的,我們不在意的。”
掌柜的走了,熊秀云卻犯了難,這二十個血氣陽剛的漢子加上白少云和秦秀才,卻只有自己一個女子,這間屋子該怎么安排。
“不若讓姑娘進屋休息,我等便在這門口烤烤火過去得了。”秦秀才嘴上說的好聽,身體卻誠實的打著擺子。無他,冷也。
“還是你進去歇息,我們在外面吧。”熊秀云也謙讓起來。
“不如你們都進去。”白少云起哄。這種假惺惺的謙讓,實在讓人作嘔。
“唉,少俠好辦法,不如我們所有都進去。”秦秀才馬上想到了一個不尷尬的好辦法。
“還是秦相公、白少俠和小姐進去。我們幾人在外面圍一圍,不打緊。”忠武想著,里頭有三個人,應該就沒有瓜田李下之嫌,他對獻殷勤的秦秀才并不感冒,反而認為白少云更加靠譜。
“那便一起進去吧。”熊秀云算是勉強認可了這個方案。
進了門,秦秀才和熊秀云兩個人還在為誰去睡床爭論不休,白少云自顧自的點燃了屋子里的火爐,靠在窗前假寐。
走出了天門山,雖然有一種歡呼雀躍的自由感,卻也有一些不舍。十五年來,他和老和尚相依為命,縱然有些枯燥,然親如爺孫,小日子過的倒是舒暢。
忍下心中想要回去的想法,他向老和尚保證過要闖出名聲,現在回去抹不開臉面。
“白少俠,你來評評理,我和熊姑娘誰該去是睡那個床。”秦秀才不識趣的打斷白少云的思慮。
“既然你們決斷不下,不如我來睡這個床,你二人守著火爐吧。”白少云不客氣的越上床榻,斜靠著閉目養神。
“姓白的,你.......”熊秀云有些氣結。“你一個大男人,一點謙讓都不懂。”
“謙讓來謙讓去,誰都睡不成,不如三人一人睡一會如何?秦秀才不是要連中三元?你不去溫書,和一個小女子因為一張床在這里爭來爭去,做什么大丈夫。”白少云正心煩意亂,毫不客氣地教訓起來。
熊秀云還要再說什么,被秦秀才打斷。“白兄說的對,委屈姑娘在這凳子上烤烤火,小生先去溫書去了。”
說罷,自顧從行囊里拿出本書,認真的看了起來。
熊秀云也偃旗息鼓,靜靜坐在椅子上惆悵。房間里只剩下木炭的劈里啪啦聲。
白少云說的雖然不好聽,畢竟也沒有錯。
相顧無言,兩人很快睡去。
......
夜深了,一伙黑衣斗笠人在官道上疾馳而來,他們一路追尋囚車而來,還未曾休息。
見了客棧的火光,一個斗笠人說道。“壇主,咱們先在這里歇息片刻吧,馬兒也該歇歇腳喂喂料了。”
領頭的壇主看了看客棧,又看了看在門口打瞌睡的小二,點了點頭。一行人牽著馬走了進去。
“小二,住店。”一錠銀子扔在了地上。
小二似乎有些困頓,眼睛都懶得睜開,指了指院落。“西廂房尚有空房,諸位自便。”打了個哈切,抱怨了一聲,復又睡去。
斗笠人走進院里,掃了掃忠武一行人,走進了西廂房。待斗笠人都走進房,那小二卻猛地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