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良緩緩地點了點頭，讓吉栩終于得到了那個答案。他，還有秦妍，真的是克隆人。
吉栩，畢竟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不論他有多么寬大的眼界，不論他有多么宏大的心界，當葉嘉良的頭點了起來，他還是凝固了。有的事情，不論我們心里做多少遍的準備，在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會崩潰。
吉栩現在就在這樣的狀態。他寧可最近的一年多就是一場夢，他寧可葉嘉良笑話他、否定他的胡思亂想。但是他很清楚，眼前的葉嘉良，是一個在科學面前完全不會開玩笑的人。
葉嘉良再次搓動指環，只是這一次他不是在調節燈光或者全息投影。他控制著吉栩身后的地面打開一個口子，升起一個沙發來。
這個沙發的升起位置那么精確，沙發沿幾乎就貼著吉栩的腿。就在吉栩站不住的時候，沙發穩穩地接住了他。同時，也讓葉嘉良再一次以居高臨下的角度對著吉栩。
“你的進展比我想象的快很多，應該說是跳躍了很多。你居然直接就奔著最終答案去了。”
有了沙發的支撐，吉栩終于可以平復一下心情。他用鼻腔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了一陣后答道：“我所關心的不應該是這個最終答案嗎？”
從葉嘉良吐氣的輕微聲音中可以感覺到他笑了兩聲：“有意思，很有意思。”
“那你可以繼續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我和秦妍，就是差不多二十多年前用當時的那個吉栩和秦妍作為樣本克隆出來的對不對？”
“沒錯。”葉嘉良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回答著。
“為什么？是為了漩渦？”
“有很多克隆體都是為了這個原因制作的，但你們不是。”
葉嘉良的這個答案讓吉栩有了一絲絲的清醒。自己和秦妍被制作出來，至少不像實驗室的小白鼠那么“功利”。兩人應該純粹是Queenie為了逝去的愛人而制造的，為了彌補她的遺憾。仿佛這樣去想，可以把自己理解為是和真正的孩子一樣的“愛的結晶”，而不是一個產品。
“二十多年前吉栩和秦妍的故事，秦總會親自告訴你的。在我這里，我們只談科學，不談感情。”
吉栩慢慢抬起了頭：“那現在，你可以把關于克隆、漩渦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嗎？”
葉嘉良的視線與吉栩碰撞了一下，他微微瞇起了眼睛：“這個故事很長，一天是講不完的。而且，核心的部分都與二十多年前的吉栩和秦妍無關。”
“那好。”吉栩用力站了起來，“那在你給我講述之前，我先試著提問吧。也許問完我就不再需要那個完整的故事了。”
葉嘉良感覺到了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變化，他分明已經開始了對命運的挑戰。于是葉嘉良攤了一下右手，請吉栩提問。
“最早發現或者研究漩渦的人是誰？”
“最早發現……漩渦第一次出現的現場，是四十年前的上海金山海濱。最早的目擊者包括兩個漁民，還有一個少年。那個少年在比較遠的位置用相機拍攝了漩渦的照片。”
“蘇誠……”
葉嘉良這一次發出了洪亮的笑聲：“吉栩，你還真有辦法，連蘇誠和漩渦的故事都被你打聽到了。”
“那么最早的那個漩渦，是誰制造的？是來自于那天的一年之后嗎？”
“是星岸集團制造的，就在這里，就在星岸之環里。”葉嘉良向著這里的地面指了指，“但是這個漩渦來自二十四年之后，也就是你一歲的那一年。”
“漩渦可以跨越這么多年？”
葉嘉良又緩緩地點了點頭。
吉栩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甚至不自覺地撓起了額頭。他接著問道：“開啟漩渦的方法，是不是讓多個克隆人一起去思考漩渦目標時間和地點的同一個場景？”
“是的。”
“可是上次我就說了，這是不可能實現的。沒有兩個人會對某個場景有完全一樣的記憶！”
“是的。但是星岸集團很早就有了一種高端的手術方法。我們可以人為干預大腦突觸的形成，將不同人的大腦連接起來，然后他們的記憶會在一段很短的時間里就會完成同步。”
吉栩明白了，星岸有著先進得可怕的技術，他接道：“然后只要由其中的一個人去回憶那個時間點上唯一的場景就行了。”
“是的。”
“我覺得，在世界各地悄悄進行人類克隆實驗的，應該絕不止星岸集團一家。”
“是的。”
“那為什么沒有別人發現可以這樣進行人腦連接，沒有別人發現可以利用克隆人來打開時空隧道？”
葉嘉良慢慢露出了一種詭異的笑容來：“吉栩，我就等你問這個呢。”
吉栩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問到了被葉嘉良認為是核心問題的部分。
“幸運。”葉嘉良一邊笑一遍說出了這兩個字。
“幸運？”
葉嘉良先讓那個沙發重新收到房間的地板下，接著再次關閉了燈光，并開始用手指在空中快速畫起一個時間進程圖來。
“有一對夫妻，和蘇誠一樣是最早的研究者。他們得到了那個漩渦穿越二十四年傳送過去的一些東西，包括一張紙條。”在這個其實位置，葉嘉良畫了一個很丑的紙條圖形出來。
“什么紙條？”
“一張寫著星岸集團和它的創始人信息的紙條。然后他們去找了星岸集團的創始人，也就是后來的商界奇才J先生。而在當時，J先生只是一個窮困的打印機代理商。這對夫妻用紙條里的內容說服J先生去創業，去成立了星岸集團。”
吉栩聽到這里驚訝到睜大了眼睛：“利用了時空隧道……但是J先生創立星岸集團是必然發生的事情，他們為什么要去說服他？”
葉嘉良狡黠地笑了笑：“把自己包裝成預言家，讓J先生在事業有成后資助他們對漩渦的研究。J先生真的這么做了，隨著星岸集團越做越大，這對夫妻也有了源源不斷的資金對漩渦展開大量的研究。”
“那……他們就是最早的漩渦制造者？”
葉嘉良這一次搖起了頭，畫出了第二個節點，一個被他畫得難看的小男生形象：“他們沒那么幸運，他們在一次追逐拍攝漩渦時遇到臺風和洪水，出事了。但是他們的兒子，很神奇地也很意外地繼續了他們的事業。他從小被這對夫妻用非常開放性地方法教育，有超越一半人的胡思亂想能力。”
吉栩眨了眨眼，他不明白葉嘉良到底是要夸贊還是嘲諷這個人。
“他因為一些原因，參加了星岸集團破格選拔年輕人才的頭腦風暴項目。在那個項目里，他猜想了包括多維宇宙、人腦連接方面的內容。很難說，他的這些念頭不是從小受到父母熏陶的結果。”
“他……是第一個制造漩渦的人？”
“不是他，是聽到他這些猜想的星岸集團的首席科學家，林宇博士。林宇博士克隆了很多的自己，并在那些克隆體的腦結構成熟，也就是八個月的時候，將自己和所有克隆體的大腦取出并連接起來。”葉嘉良這時候開始畫第三個節點，也是一個螺旋形的結構，在上面擺依次放了許多個大腦。
“取……取出……就為了制造漩渦？”
“是的，以當時的技術，只有這樣才能實現人腦連接。”
“萬一失敗了怎么辦，他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這時候，葉嘉良的雙眼開始放出光芒來：“這就是漩渦最有趣的地方了。”
“……有趣？”
葉嘉良從第三個節點畫了一個往回走的箭頭，并說道：“林宇博士發現，被那對夫妻追逐過的產生漩渦的地方，他都去過。他甚至還故意做了一個實驗，去到一個他從沒有去過的地方。”
“結果？”
“結果那里在兩天后真的展開了漩渦。林宇博士由此確認了自己就是那個漩渦開啟者。所以，他很清楚，他這個獻身科學的實驗是必然成功的。”
“科學家……都這么瘋狂么？”
葉嘉良伸出手來拍了拍吉栩的肩膀：“我引用一句那對夫妻的兒子曾說過的話：你以為愛因斯坦他們會關心死于原子彈的人嗎？不會。他們唯一關心的就是那玩意真的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