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藍色光芒燃亮整座宮殿,光束穿透過屋頂鎏金瓦片間縫隙,直上九天。
黑衫少年雙手捏出法訣,法陣掀起颶風,長發和著衣衫在風中狂舞。
他雙目緊閉,手指迅速交疊,將光芒損在指尖,倏爾繃直手臂向前沖掌,強光自掌心劈向門口處的禁制。
“轟”的一聲,禁制破裂,大門被狂風推開,少年大步跨出屋門。
少年當即凌空旋身而起,他穿行于云霧之中,神色陰鷙,他心里清楚,此時一刻也耽擱不得——荒人同族的性命危在旦夕。
少年邊思忖邊揮臂將擋在前方的云彩撕碎,疾行一段后,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還有幾絲靈氣飄飄渺渺地從他身邊飛散過去。
還是來晚一步!
少年旋身降落到高臺之側。
這座高臺名曰“斬荒臺”,顧名思義,是專門用來處決荒人的。
整座斬荒臺以黑晶石打造,據說是為了讓荒人的血流淌到地上之后,沒有血流成河的污穢之感。臺中央鑄著一柄巨型古劍雕塑,極粗的玄鐵鏈自劍柄處向下,將劍身緊鎖,一路攀繞到劍刃,玄鐵鏈末端拖曳在圓形托盤上。
少年注意到古劍劍身滿是裂紋,仿似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的荒人。
“下一批!”以玄鐵面具遮面的神將高喝道。
伴隨著沉重的鐐銬拖地聲,少年看見一隊荒人奴隸被押上斬荒臺。
他們都是不愿臣服于神族統治的叛逆者,個個面黃肌瘦,衣不蔽體,就算是女子,也只是用粗布遮擋住隱私部分,由于長期挨餓,她們的皮膚粗糙得似古樹皮。
就算這群同族衣衫襤褸,但在少年眼中,他們個個光芒萬丈。
他們敢于反抗的精神,深深打動了少年。
“預備!”一隊天兵抬起手中的長戟,瞄準荒人。
荒人奴隸們絲毫不懼,他們高舉起被枷鎖貫穿經絡的雙手,高呼道:“荒人萬歲!荒人永不低頭!荒人終將重獲自由!”
天兵齊齊翻腕,長戟列成同一陣線,尖端對準荒人奴隸的心臟,準備執行散靈之刑。
在荒人奴隸的呼聲中,長戟猛然向前刺去,極光自尖刃飛射向荒人奴隸。
黑衫少年倏爾旋身閃到荒人奴隸身前,雙掌齊出,結出防御壁抵擋長戟的法光。
兩股力量相互廝殺間,天空登時烏云密布,有幾道霹靂撕扯著云霧,厲光驟現。
紅色閃電刺破蒼穹,狹長的光束將天空撕裂成兩半,閃電聲中混雜著雷聲陣陣,整座斬荒臺被肅殺之氣吞噬。
近處,荒人的呼號不絕于耳。
遠處,沉悶的驚雷接踵而至。
驚雷劈下,黑衫少年踏風躍起,倏爾推掌而出,將驚雷徒手接下。
雷神震怒,又一道霹靂落下,電光火石之間,黑衫少年似一葉輕鴻,足尖一點,衣裾翻飛,宛若墨曇盛放,他旋身閃避開驚雷的攻擊,反手將雷霆之力聚于掌間。
他再度出掌,只一記,便將雷神的巨錘劈裂。
九霄之上,瑤池花園內青色帷幔隨風輕拂,水池中盛放的蓮花香氣裊裊,偶有金色蜻蜓駐足于花冠之上,它們的身影倒映在水中,紅色錦鯉追尋著那一抹金色的影,擺尾暢游。
青衫女子端坐于蓮花池露臺之上,寬大的裙裾鋪散在身后,她微閉雙目,雙手作蓮花狀置于丹田,清風徐來,吹拂起她腦后垂髻上的金色流蘇。
她靜坐許久,倏爾向兩側展開雙臂,青色光芒自她背后溢出,她細長的一字眉微蹙,冷汗自她鬢邊淌下,仿似痛極。
青衫女子一聲痛呼,雙臂無力垂下,一手捂著心口,一手緊握成拳。
“我真的不能再展翅高飛了嗎?我的羽翼……再也無法恢復?”心中苦楚較之身體疼痛更甚,她的面上絕望之色盡顯。
狂風驟起,將滿池蓮花壓迫得盡數折腰,就連池中的魚兒也亂了步調。
她抬臉瞭望遠處的紅色閃電,眸中滿是蒼涼。
她知道,又有人要為自由失去生命了。但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回憶排山倒海而來。
數百年前,鸞鳥一族遭天軍圍剿,幾乎覆滅,她身披青色戰袍,展翅穿行于云霧間,一面揮袖將近身的天兵擊落,一面閃身躲避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阿姐,救我——”一聲沙啞的呼喚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一團金光自她眼前墜落,麟羽飛散,似無數落葉飄零。
“阿妹!”她向那團金光俯沖過去,全然忘記了身后的隱患。
“噗”的一聲,金箭釘入她背后的青色羽翼,血暈瞬時蔓延開去。
她輕呼一聲,倏爾回身一掌將偷襲她的天兵擊散元靈,她再回首,那一抹金光已穿過云霧,墜往下界……
“阿妹——”熱淚從她眼眶中滾落,她奮力扇動羽翼,加速俯沖下去。
彩云之上,女聲回蕩在云霧之間:“展翅高飛的人,往往會忽視她足下的危險。”
她此言一出,眾天兵調整戰術,借云彩遁形,青衫女子依舊向金光墜落的方向疾馳而去,那團金光裹挾著的,是她的妹妹,是她僅存的親人。
就在她全力趕赴下界拯救親人之時,無數道法光直沖下界。
在她即將沖破神界禁制之際,那幾道法光驟然聯結在一起,織成一張巨網,將她從下兜底困于網中。
“放開我!”她拼力掙扎,每動一下,網格中便生出禁制法光,將她灼傷。
“帶走。”直到鮮血將她的青袍完全染紅,冰冷的女聲再度傳來,眾天兵猛地將網收緊,帶著她消失在閃光之中。
在被帶走之前,她透過網格,隱約看見數道紅閃電燃亮陰霾。
自己終是未能挽救鸞鳥一族……
回憶告一段落。
青衫女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紅閃電,直到她的眼睛被強光刺痛,落下兩行清淚。
她原是青鸞化身,自小無拘無束,直到西王母收復鸞鳥一族,她被擒至神界,鎩羽、囚禁、受盡折辱。
為了生存,為了保全鸞鳥一族不至于覆滅,她只能暫且臣服。
她的心中一直存有重新振翅翱翔的夢,盡管遙不可及,盡管希望渺茫,她從未放棄。
強者并非只有創造時機這一條路,巧妙利用時機,順勢而為,于她而言,無異于是最明智的選擇。
眼下,她要去執行任務了,這一次,她要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