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0日

　　剛剛打掃好前廳后院，張奶奶又忙不迭的去擦洗東邊的屋子，那是她大兒子的屋子，大兒子是醫生，最喜歡干凈，人不在家，還總惦記著屋里屋外有沒有定期消毒，張奶奶雖然不在意，但還是多多打掃，全當他們城里人的習慣了，“城里人”，張奶奶每每想到這里，總是忍不住笑出來，“現在日子好了，老大也是爭氣，讓我老婆子也跟著享福。”她總這么說。

　　“奶，奶，俺大來電話了，俺大來電話了。”大孫子毛毛從屋里跑出來，歡喜的喊著。

　　“好，好，慢點跑，可不能摔倒了。”張奶奶笑著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大兒子歡喜的聲音：“媽，家里可打掃了？我最多兩天就回了。”

　　“打掃了打掃了，我跟毛毛都等著你呢。”張奶奶笑笑，想起來什么又有點猶豫道：“老大呀，我最近聽說，大城市里鬧病啦，還傳染很多呢，你在醫院工作可要小心點呀。”那頭的大兒子聽了也笑著安慰，“放心吧媽，那是武漢，離我這里遠著呢，您跟毛毛在家好好等我們就行啦。”聽了這話，張奶奶這才又放松下來。笑著問幾句就放下了電話。

　　“毛毛去屋里頭學習，等大回來，帶你去看燈。”張奶奶慈愛地摸摸毛毛的頭。這孩子跟老大真像，乖乖的，老師都夸聰明。張奶奶又笑了起來。

　　2020年1月23日

　　“媽，我這邊，回不去了……”電話那頭是大兒子愧疚的聲音。張奶奶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這兩天整天都聽到街坊說疫情的事情，人傳人，好多地方都有，嚴重的很，她擔心壞了，兒子的話，更讓她慌了神。

　　“為啥呀，這，現在外頭這么亂，你在外面要是，要是……”張奶奶都不敢往下說，大過年的，她怎么也沒辦法接受這些呀。

　　“媽，現在各個城市都有疫情，已經不是哪一個城市能置身事外的了，你兒子我是醫生，現在除了我，除了我們醫生，沒有誰能上了……”大兒子語氣里都是無奈和堅定，他當初一心要當醫生，就決定了無論什么時候，需要他的時候絕不能推辭。

　　“我不曉得什么事什么外的，你是醫生，又不是打仗的，什么上，上哪去。”張奶奶知道大兒子什么意思，可是讓她就這么妥協，她辦不到，全中國那么多人，有什么事非要一個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的大小伙子去干。

　　“奶，奶，，，俺大什么時候回來。”毛毛扯扯張奶奶的衣角，問到。張奶奶看著乖乖的毛毛，一時又張不開嘴了。

　　“媽，這幾天您跟毛毛在家好好的，別出門了，多消毒洗手，千萬哪也別去了，也別讓人家來我們家。”大兒子說著說著卻又停下來了，“媽，我跟毛毛說兩句。”張奶奶聽了也沒說什么，把電話拿給小孫子，自己去院子里頭擇菜。

　　“毛毛，爸爸今年不回去了，你一個人在家，能不能幫爸爸把奶奶照顧好呀。”男人的聲音帶著化不開的愧疚，

　　“毛毛能照顧好奶，那大為什么不回來。”兒子的問題讓男人再一次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跟這個尚在讀小學的兒子解釋。想了想道，“因為爸爸是醫生，爸爸要去救人，年每年都可以過，很多生病的人卻快要永遠的離開他們家人了。”男子不知道兒子是不是聽明白了。

　　半晌，那頭兒子說著“大，我們老師說，所有的醫生都是戰士，是英雄。”

　　毛毛到院子里的時候，奶奶已經回屋里了，地上的菜胡亂擺放著，有的菜頭在籃子里，油亮的菜葉子被扔到雞棚里。

　　“奶—”毛毛喊了一聲，奶奶卻沒回應。

　　2020年2月24日（除夕夜）

　　“毛毛快看看誰敲門呢。”張奶奶在廚房里張羅著年夜飯，院子外傳來了敲門聲。不一會兒，毛毛就跑了進來。“奶，是郭爺爺跟幾個叔叔。”

　　張奶奶一出來，就看見幾個人都帶著口罩，拿著整箱的牛奶和新鮮的肉菜往屋里放，

　　“這不聽說你家老大還在一線工作嘛，這可是了不起去的戰士呀，鎮上特地發的補助，讓你跟小毛毛好好過個年。”郭老說這，還從后面年輕人手上拿過一包口罩，酒精遞過來，“這疫情防控啊，馬虎不得，老大不在家，以后你家缺什么，院門口喊聲，都給你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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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些人都走了張奶奶也沒反應過來，但她好像漸漸知道，她兒子做的事，是一件頂重要的事。

　　毛毛看著奶奶說到：“奶，俺大是英雄，很了不起的。”張奶奶點點頭，摸了摸毛毛的頭，毛毛沒說的是，他攢了好多獎狀想給他大，他好想大。

　　2020年2月6日

　　毛毛守著電話，好久沒有大的電話了，前一段時間，媽媽偶爾還會打幾個電話安慰奶奶，說大忙，下班了就睡覺，有時候晚上也回不回來，后來也沒了消息。奶奶天天都守在電視機前面，眉毛緊鎖，總是嘆氣。

　　“奶，我想大了。”

　　”毛毛乖，你大是去救人去了，過段時間肯定能回來。”

　　2020年2月20日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毛毛一下子就醒了，天還沒亮，可是他就是一點都不困了。

　　“毛毛，我是爸爸，怎么醒的這么早呀，奶奶呢。”

　　毛毛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奶奶還在睡覺，大，我想你。”

　　“毛毛不哭，爸爸現在有空，過會又要去別的醫院啦，毛毛不哭啊，”毛毛抽噎的點點頭，奶奶醒了，接過來電話，

　　“老大啊，你還好吧那邊，這幾天都忙吧。”張奶奶是讓毛毛和心里頭的不安鬧醒的，看到毛毛哭，她都嚇壞了。

　　“媽，放心吧，我這邊都挺好的，前一陣子都很忙，不過現在好了，這邊疫情基本控制住了。”雖然聲音有些干啞，但聽得出語氣里的輕松，張奶奶終于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張奶奶道，用手擦擦毛毛的臉，終于笑了笑。“你可一定要好好工作，也千萬當心自己，勤洗手，戴口罩……”張奶奶渾然沒想起來，這些話，都是老大跟自己說了好多遍的。

　　“好嘞，知道了媽，那我先忙了，這邊準備出發了。”匆匆掛電話前，那邊似乎喊了一聲什么，張奶奶摸了摸毛毛的腦袋。

　　外面天已經漸漸亮了，下來幾天的雨，也開始放晴，張奶奶想了想，她兒子好像是在說，“媽，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張奶奶想著，這什么事，都能被咱們打敗，城里人都這么說，我看，很有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