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嘶吼喧囂、白燭換紅燈。
這一夜,我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
燕嬪還愣在一旁,我雙手緊緊抓著德妃冰冷的身子,她如老嫗一般弓著身子,喉嚨里不斷往外溢出血來,在黃亮的光線下,她的瞳孔忽明忽暗,鼻翼煽動,仿佛在進行著一項極為艱難的挑戰。
燕嬪自知在自己的看守下,依舊被賊人下了毒手,導致這大補藥成了德妃的催命藥,一時也滿臉愧疚。我沒有看她,德妃這樣的情形,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搭理她。
想來她也是明白的,見我遲遲不說話,便自行離去,走之前留言,“我先出去。”
待背后傳來關門的聲音,我收起眼睛里的冰冷,專注得看向德妃,“你究竟瞞了我什么?”
德妃此時面色蒼白,只剩兩顴泛著紅光,嘴角帶著鮮紅的血,見我問了,她仰著面,那雙明亮得詭異的眼睛看著我,“你答應過我的,不追究。”說完,又是劇烈的咳。
我再也不敢問了,便轉了話茬,“你和房主管怎么回事?”
“一位故人,沒想到竟在這里遇上了。”
見我還想問,德妃反握著我的手,她的手不算細膩,大概是因為平日總愛練功的緣故,但本該力道渾厚的手此時卻只剩干涼,粗糲的老繭從手心傳來,帶著她此時冰冷的溫度,“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說點有用的。”
這一句話,似要了她渾身的力氣,說完就趴在我的肩上大喘氣,只是出氣多進氣少。我趕緊撫慰她,“好,你說,我聽著。”
“別哭,你還年輕,哭多了老得快。”
“好,好……”我擦掉臉上的淚,笑著說道,“我不哭了,你說。”
“葉欣,能在這遇到你,我很開心。”說完,德妃又扯了個幾不可見的笑——她已經虛弱得連笑都費勁了。我極力憋住眼睛里的淚,“嗯,我懂的,我都懂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我比你年長,我就是你的姐姐,以前我就一直想要有個妹妹,如今,我也算是無憾了。”然后,她努力了幾次都未能把眼睛往上抬,我連忙低下頭,看著她,喚道,“姐姐!”
終于看見我了,德妃眼露欣慰,輕聲喊道,“妹妹!”
我握住她的手不由緊了緊。
德妃把手費力抬起,然后不輕不重得拍著我的頭,眼瞼似有千斤重,數次妄圖垂下,最后終于還是將瞳孔斂于其下,她嘴里呢喃,“妹妹,若是可能,千萬不要……”
我等了良久也沒聽見后半句,拍著我頭的手也不再動了。脖頸處呼氣的感覺也已消失。手里的那只手已經不再傳來熱度,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我的心臟停了一會兒,我的大腦頓了許久,我的肢體仿佛被定住了。
直到我重新感覺到身體,淚水再也不受控制,滂沱在我的面部,火刑在我的心臟。
“姐姐……”
我低著頭,一動不動。
“姐姐……”
后來,好像門被打開了,我只覺得好冷,風裹挾著雨從屋外進來,鉆入我的身體,進入四肢百骸。猶如置身于冰窖,除了冷,就是麻木。
看著緊閉雙眼顧自躺在那的德妃,我有些不明白,這就是死亡嗎?同時我又有些明白,原來這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