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上午巳時，一封加急密報被呈送兵部，左侍郎李彥文例行拆驗，兵部尚書楊堅已經(jīng)告病三個月，這段時間里，左侍郎作為兵部的二把手，自然接過了這些事務。

　　待到閱覽完畢，李彥文看了看西面，又看了看城北，大內皇宮所在之地，一轉頭，將這封按照流程，本該遞交御前的密報，扣在了手頭。

　　由李彥文一手栽培起來的一名主事正奇怪，卻看到李彥文面無表情的朝他看來，這名主事‘乖巧’的低下頭顱，假裝沒看到剛剛那一幕。

　　在路途中累死的十來匹好馬，累死累活的八名驛騎，所付出的努力，到了這一關，卻都做了無用功。

　　...

　　西州

　　陸琰一行四人，騎行八匹草原馬，一騎雙馬，又是不太需要精細飼料便能持久奔行的蒙古草原馬，果然三天時間便趕到了西州城外。

　　此前他們按照計劃，由陸琰出面，進伊州城買馬賣馬，獲取補給，在城北會和，一切都平穩(wěn)渡過，沒有再發(fā)生意外。

　　一路上，根據(jù)趙右庭的說法，西州城此前也由上一任知州治理過超過七年時間，原先的衙門建制大體上得以保留，只等自己上任，至于原先的知州下場如何，他沒有提。

　　陸琰大概也能猜到，比如某天夜里暴病身亡？

　　不過好歹此前朝廷在此處建立的軍隊基礎、政府部門都還在，所以進了城，大體上應該就不用再擔心在野外被悄咪咪埋進土里了。

　　不過謹慎起見，陸琰還是勸說趙右庭，從城西入城，萬一那伙兒賊人真算到了他們逃到了西州，在來向的城門附近設伏，那東面入城可真就是功虧一簣、在劫難逃了...

　　越是靠近城門處，陸琰的神經(jīng)越是緊繃，周圍的喧嘩聲在他的耳中纖毫畢現(xiàn)，就怕有那萬一的‘風吹草動’。

　　“止步！”守城的士卒攔下了他們一行人，神情戒備，陸琰等人著甲帶刀，胯下健馬，看起來確實不像什么普通人，很是有股子可疑氣息。

　　“爾等何人？如何身著甲胄，懸刀負劍？”一名看起來是城防都尉的頭領健步走來，其實之前一陣他就遠遠看到了這一行人，此時正好從城樓上走下來，親自盤問這一行可疑人員。

　　陸琰神色平靜，直以事實相告：“在下錦衣衛(wèi)小旗陸琰，奉命護送趙大人赴西州上任，途中遭遇賊人圍殺，突圍而出，奔行千里，得至此地。”

　　“趙大人？賊人圍殺？”那都尉冷笑，“看你們這樣子，誰是賊人還不一定呢，來人！”

　　陸琰心中嘆氣，就怕出現(xiàn)這些幺蛾子。

　　周圍的士卒聞命，立即呈現(xiàn)出包圍之勢，那都尉正要下令捕縛幾人，一抬頭，卻見白的有些耀眼的刀刃距離自己的臉不過數(shù)寸，脖子上一絲涼意傳來，刃口已經(jīng)和咽喉親密接觸，隨時都能給這兒添一道齊整的疤痕。

　　“這位大人，我無意加害于你，煩請派人知會州丞和此地的千戶一聲，就說趙大人奉朝廷之命，赴西州城就任知州，請幾位大人一同在此地查驗，此事了，大家就當做沒發(fā)生過，如何？”陸琰神色冷漠，臉上明明就寫了你敢亂來我就敢亂劃上幾刀，咱們比比誰狠，你敢比嗎？

　　這都尉冷汗直流，趕忙斜瞥周圍猶豫不定的士卒，喝罵道：“媽的還等什么？快照這位英雄吩咐，去通知幾位大人！”

　　“這位英雄，英雄，”這都尉諂媚笑道，“咱能不能先把刀放下說話，嘿嘿嘿，這刀口子涼，膈應，大家放下刀，好好說話嘛...”隨即立即閉口，因為刀刃又往他脖子上緊了緊。

　　“英雄免了，我就是個辦差的，兄弟我差辦不好，是要被罰俸革職的，所以只好委屈大人，在我這刀口旁邊兒曬曬太陽，不在刀口子邊兒上，兄弟我沒底氣和大人好好說話啊。”陸琰冷笑道，還不忘調侃這都尉兩句，其實也有緩解自己繃緊的內心的意思。

　　“周圍的兄弟們，別的不多說，你們這上官的小命兒捏在我手里，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哪位不開眼的，想要捅上哥兒幾個一刀子，那就得做好你們這位大人也被割上一刀子的準備...”

　　全場寂靜，周圍的士卒也都咽著唾沫，不敢上前，這讓自家上官被綁了本就是失職，此時要是貿然動作，這自家上官當場嗝屁了，他們都是有瀆職的罪責的，要是萬一沒嗝屁，那等此間事過，下場更慘。

　　趙右庭全程都未出言，一路上他都在觀察這個叫陸琰的錦衣衛(wèi)，到了此時，他大抵上能在心底對這個年輕人點頭，認可他確實是個能做事的了，林禮臨了將小旗之職托付給他，確實沒錯。

　　過了幾炷香的功夫，州丞和西州歸義軍千戶先后趕來，令陸琰意外的是州丞是最先趕來的，千戶作為軍人，居然比州丞晚了半柱香，倒是有些奇怪。

　　陸琰正要開口，卻見那趙右庭伸手虛按，示意他自己來，便微微頷首，讓出位置。

　　“聽說幾位是護送朝廷任命的知州大人前來，敢問哪位是新任知州大人？”州丞率先開口，向著陸琰和趙右庭問道，實際上他的目光已經(jīng)多數(shù)落在趙右庭身上。

　　“在下便是。”趙右庭神色自若，州丞心里便更信了幾分。

　　“可有朝廷公文？知州公印？”

　　趙右庭取出一封文書，先遞了過去，州丞拆封查閱，隨后又接過趙右庭取出的一枚鑲金銅鯉印，下書‘代天巡狩，四海如一’八字，紋理字跡，都各有玄機，非是經(jīng)受過朝廷專門培訓的州縣輔臣，難以辨識其真假。

　　查驗之后，州丞又與那千戶將軍竊竊私語一番，二人都點頭之后，才一齊帶頭執(zhí)下屬禮節(jié)，州丞恭聲道：“恭請大人入城，此前多有不敬，還請大人海涵。”

　　陸琰終于松了一口氣，其他兩人也是如此，只有趙右庭，陸琰末了才發(fā)現(xiàn)，此人仍然是那副無喜無悲的表情...

　　不過，這一路走來，終于得以入西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