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片刻。
林勇又繼續說道:“秦嵐天輾轉數月,誰也想不到,他竟然尋了天極山旁邊的石盤山落腳,當時已經年過四十,在山下虜了一個女人,強迫生下了一個兒子,只是老天卻和他開了個玩笑,這孩子快滿三歲卻還不會行走,急得他直跳,無奈之下,下山抓了一個背著藥箱的赤腳行醫上山。”
說著看了看旁邊的薛無常,譏諷道:“便是眼前這位懸壺濟世的薛神醫了。”
薛無常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林勇又道:“查看之下,孩子并無疾病,只是天生缺了‘生、傷’二脈,體弱所致。天生缺脈者,開不了脈門,這類人稱作‘無相’,很是少見。”
眾人都看著林峰,大致猜到這孩子便是當年的孩童了。
林勇繼續說道:“孩子是無相之體,這讓秦嵐天難以接受,自己一身的神功,卻得了個無用的兒子,失了傳人,想來定然是悲痛不已,沒過多久,卻有人發現你兒子的尸首,我當時也在場,看過尸體,身上的傷痕并非尋常傷,而是有人用利器沿著經脈生生劃開的,秦嵐天粗人一個,哪里會做這些事。”
說到此處,阮夫人緊緊攥著雙拳,雙眼通紅,當日兒子的慘狀歷歷在目。阮鵬怕夫人沖動,趕緊扶住。
卻聽那薛無常笑道:“不錯,那日秦嵐天抓我上山,我一見這孩子天生缺脈,全無醫治的可能,便實話相告,誰知他說我無用,要將我斃于掌下,為了活命,我便騙他說我有秘傳的手法能續脈。”
林勇道:“武道八脈皆為隱脈,不同十二經脈,自古卻沒聽說過能有續脈的法門。”
薛無常哈哈一笑,說道:“當年秦嵐天若是有你這般聰明也不至于有后面的事了,只是人在絕望的時候抓在手中的稻草又怎能撒手,續脈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相傳只有能聚天下之氣的‘混元珠’能辦到,只是這混元珠本身亦是閑人杜撰而已,只流傳于坊間傳說,千百年來誰又見過?”
林勇問道:“后來如何?”
薛無常笑道:“秦嵐天聽說能續脈,想也不想便詢問方法,我便告訴他:‘續脈不難,只需尋了同歲的男孩,取出精氣和血脈,以元氣渡接即可’這等說法若是換了別人,只怕絕不會信,但是秦嵐天病急投醫,卻是深信不疑,找出麻繩將我捆了,即刻便下山尋男童去了。”
“這番下山便是抓了阮兄的兒子,可是如此?”
“正是,抓了男童回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假意取脈,只是這經脈又要如何取的出?擺弄了一番,終是無果,怕那秦嵐天不會放過我,便說這男童體質不行,取不出脈,需得另換個壯實些的男童。”
阮夫人帶著哭腔,怒罵道:“你個天殺的畜生,害了我那兒子竟還要去害別人,黃口孺兒,你是如何下的去手的,畜生。”
薛無常也不在意,冷漠的說道:“生死當前,那顧得上許多,若非如此我又哪里會有生機,想著得尋個機會,便騙說,最好是自己親自下山挑選。”
嘿嘿一笑,又說道:“秦嵐天武藝雖好,腦子卻不太靈光,想也沒想便隨我一起下山去了,走到山下不遠,剛好便碰見一對夫婦領了兒子在玩耍,那小子正好兩歲左右,虎頭虎腦頗為壯實,秦嵐天問我這孩子可行?無奈之下我只好點頭。”
羽陌和林夫人猜到后事,不忍再聽下去,默默閉上了雙眼。
薛無常說道:“那秦嵐天飛身上前,兩掌便將二人放倒,可憐那夫妻二人哼也沒有哼上一聲,便吐血而亡,那男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兀自瞪著眼睛,也不哭喊,秦嵐天叫了我上前,竟是要我當場施為,無奈,我只得擰斷了那孩子的脖子,隨意的剖開那男孩,心生一計,假意要秦嵐天幫手將尸體的肚皮拉開,我好下刀,果然他走過來幫手,我一個不慎,醫刀戳了他手指一下,劃了個米粒大小的口子,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叫我小心些。”
“你是故意劃了秦嵐天一刀?”
薛無常大笑:“哈哈哈哈哈,那秦嵐天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傷能要了他的命,在絕命谷有一種草叫血魂草,這種草平時沒甚可怕的,但是沾上血氣便會化著劇毒,若是身上有傷,這毒便會順著傷口侵入身體,要不了多久便能將血液凝固,全身僵硬而斃。”
此時在屋檐上的天辰方才想起了多年前聽說曲離的孩子便是被人開膛破肚,體內血液全是糊狀,不由渾身一抖,怒氣上涌,深吸了一口氣,強壓怒火繼續聽下去。
那薛無常得意的說道:“那毒藥來的迅猛,待他發現之時已經動彈不得,可憐那秦嵐天一身的絕技卻是死在我一個江湖郎中手上,他自知求生無望,便懇求我放過他那無用的兒子,還掏出一本古籍,說是放了他兒子便給我戮心紫炎。”
林勇嘆道:“人之將死,腦子也是糊涂了,無端再造就一個惡賊出來,真是死不足惜。”
薛無常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說道:“我拿了古籍,此時山下傳來林莊主帶人上山的聲音,我沒有管那父子倆,悄悄的走了,后面的事林莊主就清楚了。”
“不錯,我趕到之時,見地上的慘狀,想也沒想提手便是一掌,我當時還奇怪秦嵐天為何不動。那些隨我上來的人見我殺了秦嵐天便想殺了峰兒斬草除根,我見這兩歲孩童,實在不忍,便強行將其保了下來。”眾人看了看林峰,見其臉上平靜如常,怕是對這些事也是有所耳聞,并不吃驚。
說道此處,阮鵬夫婦二人已是渾身發抖,悲痛,憤怒盡在臉上,阮鵬獸型未消,褐色的雙瞳漸紅,異常恐怖。
林勇還有些事不甚明白,問道:“你與那悅來客棧的崔之棟勾結,藏身小門山數年,禍害客商,卻又是為何?只怕不是為了錢財!”
在場幾人連天辰在內,又是一驚,怎么又扯上了悅來客棧,那頗有威名的客棧老板崔大相公難道也牽扯其中?今夜究竟有多少秘事。
“林勇啊林勇,你自持聰明,這回可是看走了眼,我還真是為了那些銀子,古來成事者,皆是少不了銀子的運籌,這日進斗金的生意誰又不歡喜呢。我年過半百方才得志,算是大器晚成,如今我銀子有了,人也有了,只待我登高一呼,江湖幾人能與我抗衡!哈哈哈哈。”薛無常也不隱諱,直接便當眾說出了策劃。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種種作為皆是為了稱霸武林的狼子野心,阮鵬嘲道:“江湖之大,武、道、氣三宗的能者高人何其多,憑你這些微末本事只怕是白日做夢。”
“在下自然知道憑我的本事還不足以撼動武林,所以這才請了你二人過來。”
阮鵬憤怒不已,咬牙切齒道:“哼哼,我阮鵬雖然技藝不足,卻不會受你脅迫與你這等惡賊同流合污,我們之間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林勇突然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試探的問道:“你要去黑水沼澤?”
“林莊主果然大智慧,一猜便中。”
林勇猛然回頭問羽陌道:“侄女兒,你可是帶了黑鐵令牌?”
羽陌點頭稱“是”,拿出包袱,伸手摸去,連摸幾下,臉上吃驚的表情漸漸凝固,包袱里哪里還有令牌的影子。
薛無常從懷里掏出一塊東西說道:“不用找了,黑鐵令牌已經到我手上了。”羽陌望去,那手上的東西不是黑鐵令牌是什么,只是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里被拿了去的。
林勇道:“好計謀,你是如何能計劃到此地步的。”
薛無常哈哈笑道:“能蒙你林大莊主一句夸贊,也不枉我費這一番力氣了,我先是將白洛笙打成重傷,那白家幾兄弟早有異心,自然不會放過機會,想盡辦法會至他于死地,白洛笙無可信之人,臨死定會將令牌傳給他那個獨女,白洛笙一死,他那女兒無法立足,只有來投奔這里,我一路上隨便尋個機會便能得此令牌。只是得了令牌若是進不了黑水沼澤也是無用,于是我傳信阮夫人,說是仇人之子尚在人間,阮夫人當年未得親手報仇,一直心有不甘,豈能坐的住,自然要來問罪了。”
堂中數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兩人在說些什么,白羽陌聽聞父親的死竟然還有這些內情,只覺血氣上涌,大罵道:“惡賊!原來是你害了我爹,還我爹爹命來!”手中白電翻滾,一道落雷往薛無常頭頂落下。
薛無常動也未動,嘴角微揚道:“竟然是‘金’相,有點意思。”隨手一揮,紫炎閃過,那喚出的雷電便無影無蹤。
白羽陌仍不罷休,又待繼續出招,林勇心知二人實力天差地別,唯恐薛無常再下狠手,趕忙拉住白羽陌:“侄女兒勿要沖動。”
林夫人上去心疼的將羽陌抱在懷里,羽陌哭喊一聲:舅母,在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阮鵬喊道:“你們打的是什么啞謎。”
阮夫人像是有所醒悟,說道:“怕是為了我身上這枚青玉吊墜。”
薛無常笑道:“正是,這黑水沼澤瘴氣覆蓋,若非八脈護體又哪里敢進去,唯有阮夫人頸項上掛著的青玉吊墜能避開瘴氣,我雖說以兇險之法開了七脈,卻不知何年能八脈齊開,自然不愿久等,只好借阮夫人家傳的辟邪青玉用上一用。”
堂上之人無不驚的張大了嘴,這薛無常不過五十多歲,竟然已經是開了七脈,難怪放言要稱霸武林,只是他口中說的兇險之法不知是何種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