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尹痕,我讓你下去調查施淮琴師,可有何收獲?”
薛江予放下手中正在批閱的竹簡,望向侍于一旁的尹痕,問道。
“回殿下,卑職下去仔細查過了,但著實奇怪,”尹痕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有關琴師的身世竟然沒有絲毫線索,且進入一品樓也十分古怪,據說是一品樓的老板親準的,而一品樓的人此前都并未聽過施淮的名號。”
“哦?可有調查到一品樓的老板是何人?”
“恕卑職辦事不力,這一品樓的老板并不經常露面,只是將事務交給他人暫管,因此京城上下很少有人見過。”
“這琴師果真并非如此簡單。”薛江予面色逐漸凝重,“看來只得我親自一探究竟了。”
傅鄰深剛回到院子,便見兩人早早的站在那兒等自己。
“鄰深,你可算是回來了。”
薛江予見到傅鄰深回來,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我有事要問你。”
傅鄰深看了一眼旁邊的施淮,對著薛江予說道:“和琴師也有關?”
“的確有關,不過……”薛江予猶豫了一下,“琴師你先下去吧,我和鄰深談就行。”
“是。”
施淮有些疑惑,這件事自己不是當事人嗎……但她還是聽話的走了。
兩人進入書房,傅鄰深自顧自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絲毫沒有要招呼他的意思。
“太子找我何事?”
薛江予看著面無表情對自己十分冷漠的傅鄰深,嘆了口氣。
他深知自己與傅鄰深的關系大不如前了,也早已感覺出傅鄰深自回大穹以來的變化。
傅鄰深在人多之時,會遵從禮數,與自己接觸時表現得十分正常,外人并不會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有何異樣。
但是只要到了私下,與他相處時,總會感到明顯的疏遠之意。
薛江予將傅鄰深的這種行為理解為他去赤青受苦后性情大變,表面看起來不羈散漫,實際卻對人不再信任,冷漠至極。
因此他更加難以想象傅鄰深究竟在赤青國經歷了什么。
“我今日來,是想問,你打算如何解決這次的謠言?”
傅鄰深依舊沒有表情,淡淡開口道:“謠言?本侯可沒聽到什么謠言。”
“你怎會沒聽到?”薛江予有些無奈,“現在京城都已經傳遍你和琴師的謠言了,這對你終究是不利,你還是想辦法解決一下吧。”
傅鄰深彎了彎嘴角,露出嘲諷的表情,“太子殿下到底是擔心這謠言對我不利,還是擔心對琴師不利啊?”
“鄰深,你這是何意?”薛江予有些惱了,“你我乃從小到大的兄弟,琴師是我近日結緣的友人,此事事關你們兩人,我自然都擔心,鄰深你又何必故意鉆牛角尖呢?”
“好了,殿下勿惱。”傅鄰深站起身來,“您都說了,既然是謠言,那又何必去理會呢?”
薛江予有些語塞。
“任他們傳去吧,本侯可不在乎。”
“鄰深,如果今日傳的是你與女子的謠言,最多頂上一個風流的名聲,可這琴師乃男子……這謠言你若不及時作出回應,傳到父王耳中,對你和琴師都不利,你得仔細想想。”
“勞太子殿下費心了。您可還有其他事嗎?”
薛江予拿油鹽不進的傅鄰深沒有任何辦法,只得離開了房間。
又是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飄進了傅鄰深的書房。
“主人,雖然您已經數次提醒屬下不要介入此事,但屬下即便冒死也要跟您說。正如太子所言,這件事若是傳到宮中,皇后定會借此機會拉您下臺,”
黑衣人撲通跪下,目光里滿是堅定。
“主人,如果沒有了騫義侯這個身份做掩護,沒有了皇家后盾,我們的行動多有不便,主人,請您不要忘記了我們的計劃!”
傅鄰深緩緩起身,走向黑衣人,低頭與其視線平行,眼里的兇狠顯現。
“你是在教訓我嗎?”
傅鄰深直勾勾地眼神像是要將黑衣人一口吞掉般,語氣更是緩慢又冰冷,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直面而來。
“屬下不敢。”
“你一口一個不敢,現在不照樣繼續?”傅鄰深挺直身體,抬起頭回到了座位上。
他收起剛剛的眼神語氣恢復了自然,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說道:“你跟我這么久,我何嘗不知曉你的忠心?不過,你得記住,你只是一個下屬,沒資格質疑我的任何決定。我怎么說,你只管遵從我的命令,若是敢僭越,即便你再怎么忠心,我依舊不會手下留情。”
“我的事,我自然分得清輕重。你亦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過僭越。”
傅鄰深緩緩拿起茶杯,“啪”地一聲,杯子驟然粉碎。
黑衣人身體微微顫抖。
“除非,你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并且在為那個人擔心。”傅鄰深看向黑衣人,笑了,“你說是嗎?”
皇宮
薛江予回到宮中,立即招來了他的貼身侍衛——無珩。
“無珩,派人去仔細調查一下一品樓琴師施淮的來歷,越詳細越好。”
“太子殿下…?”
施淮見攔住自己的竟然是薛江予,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薛江予放下施淮的手臂后,轉身將門關上。
而此時,房間內的人都跪了下來,唯獨施淮沒有跪。
“參見太子殿下。”
“都起來吧。”
施淮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薛江予,她心想,太子今日莫不是要阻礙自己收拾陸元蘅了?
薛江予依舊是溫和地笑,眸中仿佛有星星閃爍。
“阿淮,你不必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今日本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
薛江予點點頭,“嗯,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看向陸元蘅等一行人,淡淡開口道:“你們可知自己造謠之人乃當今騫義侯,他的謠言你們都敢造?是不想要命了?”
陸元蘅趕緊下跪道,“太子饒命啊!小人,小人只是和幾個友人談及了此事,并且沒有造謠,只是……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僅僅幾個友人?你可知現在整個京城都在傳對騫義侯不利的謠言?”薛江予神情嚴肅起來,“還實話實說,看來陸王是很委屈了?你口中的實話,就是指騫義侯好男色,還去醉雅樓那種不堪的地方?你好大的膽啊!”
施淮第一次見溫文爾雅的薛江予如此嚴肅,突然他覺得很有氣魄。
陸元蘅聽懂了薛江予話中之意,很明顯,自己被賣了。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自作自受才會被出賣。”陸元蘅嚇得渾身顫抖,“但是太子殿下!今日之事那么多人都在場,謠言并非小人一人所傳啊!還請太子明察!”
施淮看見陸元蘅還在為自己開脫,氣憤地說道:“陸元蘅,你還在給自己找借口!”
薛江予打斷了她,“阿淮,你先別著急,陸王所說也并無道理,今日醉雅樓確實人多眼雜,若僅是陸王一人怕是傳不了這么快。”
然后他又看向陸元蘅,“不過,陸王,如果不是你,能造成這么大的誤會嗎?”
陸元蘅瘋狂點頭,“是是是,太子殿下英明!”
“既然如此,施淮琴師自然是對你心有不滿,這件事本就是你有錯在先,所以,你得跟他道歉。”
跟一個小小的琴師道歉?
陸元蘅心中十分不滿,可這施淮有太子和騫義侯撐腰,自己得罪不起啊。
爺看你是心虛吧!”向忠惡狠狠地說道,“你竟然敢在爺地場子上出老千!來人啊!給爺把這卑鄙小人拿下!!”
話音剛落,就見一群身形壯碩的大漢冒了出來。
施淮見此,十分憤怒,她還從未被人如此污蔑過:“你這人輸不起啊?見本公子贏了錢就想辦法耍賴?你哪只眼睛看見本公子出老千了?”
“不光只是爺看見了,這么多人可都看見了!”向忠朝著后面的人喊到,“你們說是不是啊——”
施淮本以為這些人都會否認,至少思考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齊齊點頭說道:“是——”
“你們這是栽贓陷害!”施淮雙眼中似是要迸出火花來,她此刻還在強忍,“本公子身后的這兩位,可為我作證!”
向忠挑了挑眉,他那油膩的臉上透露出狡詐,不屑地說道:“你這小子,他們兩個和你是一伙的,你覺得,有說服力嗎?”
“爺不想跟你耗時間,敢在爺的地盤上撒野,來人,把這三個卑鄙之徒給爺往死里打!”
施淮算是看明白了,這向忠明擺著就是輸不起,硬塞個理由故意找自己麻煩。
她掃視了一番這些大漢,這些人雖然身形壯碩,可自己若有誅赤傍身,他們絕不是自己的對手。但今日抱著玩樂之意,并未把誅赤帶出門,若是自己用毒,蟲隕閣內衛的身份極有可能暴露。
施淮陷入了糾結。
此刻,墨雙已經擋在了傅鄰深的面前,準備大干一場。
而傅鄰深則等待著,他想看施淮將如何應對。
可沒想到,施淮突然大喊了一聲:“慢著!”
大漢們愣了一下,見施淮沒有動靜,繼續攻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