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起來我十分幸運,路上并未遇到惡龍,而是遇到了兩位迷路的旅人,”洛迪特回身指了指抱著女孩的安禮,“也許他們需要在此借宿一晚?!?p> 老婦人抬起手中提燈,看清了門外雨中渾身濕透的男人,戴著一張瘟疫醫生的鴉嘴面具,懷中卻抱著一個裸露的少女,厭惡感幾乎一瞬間就充斥了她的腦海。
“先生,您和您懷中的人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在路上救下的,我遇到她時,她就昏迷在荒野中,”安禮并不打算撒謊,畢竟這個女孩隨時可能醒來,那時謊言可能帶來更多問題。
“荒野中?”老婦人滿臉狐疑,“先生也是一位瘟疫醫生?”
“不,我是一名流浪騎士,”安禮臨時生出一個計策,“我的家鄉在青河村,村里的人給我發來了一封信件,說是村子附近的海域里出現了一只魔物,我準備回村處理一下,途經此地遇到了這個女孩。”
“恕我直言,”老婦人語氣冰冷,“您的裝束絲毫看不出騎士樣子,您的戰馬與鎧甲呢?”
“我遭遇了巨獸的襲擊,”安禮扯開了胸前的衣物,露出已經變形的胸膛,“巨獸擊碎了我的胸鎧?!?p> “看起來你就是那些不那么幸運的人,”洛迪特笑著說,“也許你應該在出發行進行祈禱,而且別祈禱錯神明了?!?p> “也許您說的對,”安禮回應。
有了洛迪特打圓場,老婦人壓著了懷疑,引著眾人進到了屋內。
復古而華麗的屋內燭光搖曳,壁爐里也燃燒著篝火,一個守夜的女仆從正在朝壁爐旁添著木材,見到老婦人返回,起身在右側一排排房門前敲擊著,片刻之后,一群女仆陸陸續續走出房屋,有的還在挽著頭發,有的則已經穿好圍裙,開始走進廚房里忙碌。如果不是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安禮大概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無比尋常的夜晚。
老婦人領著洛迪特朝樓上走去,一個年齡稍小一些的女仆在老婦人的吩咐下領著安禮去到客房,并放下一身簡單衣物。
“先生如果覺得冷的話,可以去到客廳壁爐前烤一下火,小姐可以交給我們照顧?!迸投Y貌地詢問。
“多謝,”安禮并不打算拒絕,他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少女,“如果她醒了,記得先喊我?!?p> “好的,先生,”女仆俯身回答。
安禮披著一件呢絨外套朝客廳走去,仆人們已經忙碌開來,也許還會有一場還算豐盛的晚宴。安禮百無聊賴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壁爐前,火焰像是一束肆意生長的花,開的無比嬌艷。
他摘下有些悶熱地鴉嘴面具,這種中世紀瘟疫醫生的裝束在這個世界同樣存在。歐洲中世紀時這些佩戴鴉嘴面具的醫生深入各個爆發瘟疫的城鎮,救治傷員并且研究瘟疫。長長的鳥喙部填充著各式各樣的香料,因為那時的人們認為香料的氣味可以阻隔瘟疫,當然,這種行為收效甚微。瘟疫醫生是一個死亡率極高的職業,也因此當時的許多人們將瘟疫醫生看做傳播瘟疫的罪魁禍首,以至于如今鴉嘴面具也成了瘟疫與死亡的象征。
很顯然如今這個時代,瘟疫醫生的名聲還算不錯。
“你看起來不像是一名醫生,”一個平和的女聲在安禮身旁響起,緊接著聲音的主人在壁爐前坐下,是一位穿著素白色長裙的少女,金色長發搭在肩上,發尾系著一根粉色絲帶,潔白無瑕的臉龐被火光映得微紅。
“我是一位旅人,”安禮說。
“來到灰澤的旅人很少,商人倒是很多,”少女平靜地說。
“來這座城鎮原本并不在我的計劃之中,只是遭遇了一只巨獸襲擊,”安禮笑著解釋。
“德琳嬤嬤告訴了我關于你的故事,”少女轉頭望著安禮,就像是審視一只玩偶,“你是流浪騎士?”
安禮明白少女口中的德琳指的應該是之前那個老婦人,看裝束和談吐,她的身份應該是這座府邸的主人之女。
“對,流浪騎士?!?p> “契約神明是哪位?”少女又問。
安禮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具軀體毫無疑問是一位契約騎士,但當他的靈魂占據這個軀殼后,原本的靈魂與神明簽訂的契約自然也不存在了,更無所謂契約靈。但是眼下他不可能不回答這個問題。
“云神。”
“云神?”少女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這可是一位極為少見的神明,神明賜予了你什么樣的契約靈呢?一團烏云?一陣雨水?”
安禮搖了搖頭:“一只烏鴉?!?p> “烏鴉?”少女明麗眼眸不停眨動,“動物契約靈?”
神賜契約靈中多數都是并不具有固定形體的生靈,比如火焰、雨水以及銀月騎士貝克曼的月光,但也有直接賜予一種生命的情況,比如荊棘騎士洛克昂的毒刺藤蔓。相比植物契約靈,動物契約靈應該是最為少見的存在。安禮從老伯爵的記憶里找到了一個大陸歷史上曾流傳著的狼騎士的傳說,據說那名騎士契約的北風巨神賜予了其一只北地冰狼,騎士與狼的靈魂可以隨時調換,外表看著是一只狼的形狀,其實里面是一個人的靈魂。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少女和這個年歲的女孩擁有同樣的好奇心。
“當然可以,”安禮明白女孩已經漸漸打消了懷疑,更多的是好奇,如今他只需要滿足女孩的好奇心,就可以徹底消除女孩對自己身份的懷疑。
他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雨水與風一瞬間灌了進來。他凝望著深沉的黑夜,在心里呼喚冥兒。
“如果我不出現,你該怎么辦?”冥兒在黑暗中以烏鴉的形態現身。兩人不用開口,意識便可以交談。
“在我的世界有句俗語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這具軀殼只是個體驗卡,無論結局如何對我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安禮說。
“有趣,”冥兒落在了安禮手中,安禮回身關上了窗戶,回到壁爐前。
少女已經站起瞪大雙眼看著安禮手中的烏鴉:“我……我可以摸摸它嗎?”
“這也許要問她了,”安禮將手伸向少女,下一秒,用意識對冥兒說,“滿足她的小小愿望,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冥兒生氣似的抖了抖濕漉漉的羽毛,甩出的雨水濺了安禮一臉,然后震翅飛向少女,少女立刻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捧著冥兒。
“你的契約靈真的是一只烏鴉?”少女依舊不敢相信。
“雖然很難以置信,但確實就是這樣,”安禮聳了聳肩,“如果非要我證明給你看的話,我們可以來玩一個游戲?!?p> “游戲?”少女顯得十分有興趣。
“可能需要一些道具,”安禮左右看了看,“比如一些棋?!?p> “帝國牌可以嗎?”少女問。
“再好不過,”安禮答。
帝國牌是伊利維德王國流行的游戲,大致可以看作是高魔世界的田忌賽馬,起源于這片大陸的一個古老帝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游戲。每人十二張牌,每張牌都有一個身份,包括從皇帝至乞丐十二種身份。大牌可以打敗小牌,以等級區別對敵方造成傷害,比如皇帝是十二張牌,比第十一張牌的宰相大一級,則可以對對方造成一點傷害,而皇帝比第十張的總督牌大兩級,則可以造成兩點傷害。
兩位玩家將各自的十二張牌依次排開,構成十二列牌組,雙方同時掀開一列牌組里的那張牌,直到十二組牌全部掀開,看最后誰造成的傷害多。游戲的關鍵就是如何將自己的傷害最大化的同時使得對方傷害最小化。為了增加趣味性,帝國牌漸漸也衍生出了許多特別的規則,比如雙方都可以選定一列牌組不參與計算,或者可以隨機詛咒敵方一張牌變為死者,是比乞丐還低級的存在等等。
少女吩咐仆人去取來帝國牌,沒多久一個套精致的卡牌便被送來,牌背是雕刻精美的劍與玫瑰圖案,材質是一種極為精致的玉石。
少女隨手抽出一張給肩上的烏鴉看了眼,然后蓋在桌子上,望向安禮:“我拿的是什么?”
安禮與冥兒對視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皇帝?!?p> 少女掀開牌身,牌上繪制的是一個坐在黃金座椅上的男人,臺階前布滿了破碎的尸體與折斷的刀劍。
正是皇帝牌。
“真是神奇的賦靈,”少女忍不住贊嘆。
“動物契約靈并不強大,”安禮說,“看起來挺有趣的,但其實戰斗力十分有限?!?p> “我如果成為契約者肯定也要向神祈求一只植物契約靈,”少女卻依舊滿臉期待地說。
“祝你如愿,”安禮也不想過多解釋契約靈的事情,畢竟他如今也并未完全了解賦靈體系。
“一定會的,我已經得到了萬靈之神的認可!”少女說話間毫不生分地拉低胸前的衣物,露出一個半邊樹木和半邊麋鹿的綠色圖案,“萬靈之神只會賜予植物與動物之靈,原本我以為是個并不好的賦靈,但現在我改變了想法?!?p> 安禮的目光本來完全聚集在那個神秘的綠色圖案上,可漸漸地目光卻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在了少女發育良好的胸脯上。
見鬼,安禮覺得這種事情壓根控制不住,好在少女并未察覺,他定了定神說:
“神賜之靈無所謂好與不好的,最主要的是看你如何運用?!?p> “謝謝您的教誨,”少女拎起裙子欠身行禮,“我叫薇特維妮—伊里安德,你也可以稱呼我為薇薇。”
“安禮—秦,”安禮將自己的真名告知了女孩,并且為自己虛構了一個稱謂。他并不愿意欺騙這位美麗的小姐。
“也許這便是吾主安排的相遇,”薇薇說。
“這座小鎮的瘟疫如此嚴重,你們為什么不離開?”安禮轉移了話題。
“因為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薇薇指了指屋外,“這座府邸四周栽種著紅蝶花,那些都是母親大人的契約靈,母親大人說紅蝶花可以阻止瘟疫侵染這座府邸?!?p> 窗臺上擺放著幾盆紅艷的花卉,紅花的花瓣只有兩瓣,合攏時好像一個蟬蛹,而盛開時則像蝴蝶展翅。府邸各處隨處可見這種花朵,就連壁爐前也有一株。
正當安禮凝望那株紅蝶花時,本來低垂的花朵猛的伸直,蝴蝶花瓣向薇薇緩緩開合著,就像是有了生命。
“母親大人有事找我,”薇薇回身對安禮說。
安禮也很難看出薇薇是如何從紅蝶花中得到信息的。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薇薇的母親肯定是一位實力強大的契約者,整座府邸少說也有上百株紅蝶花,能給如此多的花賦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目送薇薇走上樓梯,收回目光時無意中瞥見了一個黑影出現在一扇門前,而那扇門后的房間就是昏迷的神秘少女所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