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亮起一團火光,搖搖晃晃,像是被風吹動的樹葉。火光在崎嶇的山路緩慢爬升,時而隱匿于低洼處,時而被挺拔的樹木遮蔽,直到火光越來越近,近到任何東西也無法阻擋。
露維西騎著棗紅色的駿馬走在前面,五只焰火在她四周和頭頂跳動,遠遠看去像是古老壁畫身邊籠罩著光暈的神明圣者。扈從騎士科爾騎著一匹灰馬跟在路維西身后,后面還牽引著一個板車。珮莎側(cè)坐在板車邊,而在她身旁則是一只巨大的章魚,章魚觸手被捆扎在一起,身體則被固定在板車上,顛簸之中章魚身下滲著詭異的液體,在月光和露維西的火光里就仿佛一灘綠色的鼻涕。
“呼,可算是到家了,”露維西勒停馬匹,翻身跳下,扭動著發(fā)酸的腰肢,看著門前的安禮忍不住抱怨說,“伯爵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們經(jīng)歷了什么……”
“我只知道你們花費了很多時間,”安禮看了眼板車上的章魚,“只是一個大號章魚就讓我們英勇的紅騎士感到棘手了嗎?”
“棘手的不是這只章魚,”露維西連忙解釋,“是一窩章魚。”
“一窩?”安禮還第一次聽說章魚論窩算。
“在海下深處的碎石堆里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一只又一只章魚從里面鉆出來,有大有小,就像是一窩子,我就一只一直的砍,砍了不知多長時間才砍完,”露維西敲了敲巨劍,劍刃有些破損發(fā)頓了,“我挑了一只比較完整的給您帶了回來。”
“這就是威倫所說的怪魚?”安禮并不認為章魚是魚。
“他說的怪魚我們沒看到,”露維西收起了疲憊的神色,面露歉意,“當我們趕到時,那只怪魚已經(jīng)被這群章魚吞噬干凈了,我看的很準,就屬這只章魚吃的最多?!?p> “這么久了,難道還沒消化?還是你把這條章魚帶回來是給我煲湯的?”安禮問。
“如果有人擅長這個的話,我覺得可以常識嘗一下,”露維西嘿嘿笑了聲,然后招呼著扈從騎士科爾將板車抬進城堡里。
安禮不想再和這個油嘴滑舌的女人廢話了,她多半是擔心自己怪罪她,所以拉了條章魚表明自己并沒有閑逛。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問來到身旁的珮莎。
“和露維西騎士講的大致相同,”珮莎表示,“我們趕到時,只看到一截魚尾飄蕩在近海的水面上,但很快無數(shù)只章魚就將那截魚尾分食,露維西騎士為了搶奪那截魚尾,跳入了海水之中,過了許久之后,她拖上來了一條章魚,說就是這條章魚吃下了那截魚尾?!?p> “你們也許應該就地剖開它的身體看看有沒有那截魚尾,而不是帶回來,”安禮說。
“原本確實應該如此做,但村民里的一個老人說章魚是詛咒之魚,解剖會帶來不詳,因此就將魚帶了回來,”珮莎解釋道。
“詛咒之魚?”
“根據(jù)王都的四方風俗典籍中有過記載,傳說古時海中有一只巨大魔物,海神也無法殺死它,而為了躲避它的襲擊,海神化身為人類,在人類的村莊里邂逅了一名少女,海神與少女相戀并成婚。但人神結合誕下的卻是一名死嬰,海神將死嬰拋入水中,死嬰沾染海水的那一刻卻恢復了生機,不過身體發(fā)生了變異,變?yōu)榱艘恢痪薮鬅o比的章魚。部分漁民認為章魚是死胎所化,那些觸手就是扭曲的臍帶,因此不愿意讓我們在那里解剖章魚?!鲍樕f。
“那他們不阻止你們帶回來解剖?”安禮疑惑地問。
“并沒有,而且還借給了我們一輛板車……”珮莎低聲說。
安禮冷笑一聲,這群歹毒的人,明明解剖章魚是不詳之舉,卻不阻止,看起來是存心希望自己染上詛咒。
“那我們還要解剖嗎?”珮莎詢問。
“為什么不?”安禮反問,“你信這些荒誕的故事?”
“我明白了,”珮莎說。
“也許我們需要壯大勢力了,”安禮忽然說,“管家、仆人、騎士、醫(yī)生,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我們需要更多的錢,你上次說提高稅收的政策有什么計劃?”
“伯爵大人的領地人口稀少,物產(chǎn)貧瘠,無論是發(fā)展?jié)O業(yè)、農(nóng)業(yè)亦或是商業(yè)都極為不利,我目前能夠想到的辦法是探索海洋,”珮莎說,“您擁有比雷森伯爵還要龐大的領海,而它們?nèi)缃穸歼€是處女地?!?p> “海洋兇險異常,短期內(nèi)很難收獲效益,”安禮明白對于任何事情開辟時期的投入永遠是最大的,就譬如新航路的開辟,在達伽馬抵達印度之前,遠洋航行幾乎都是虧損的。
“伯爵大人難道忘記您最擅長的事情了嗎?”珮莎輕聲說,“您的名言是:黃金埋在荊棘叢下。海洋雖然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但危險往往意味著機遇,我們可以告知其他人海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島嶼,支付一部分傭金便可以在海上探索,所獲得都是他們所有?!?p> “不,”安禮忽然產(chǎn)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們也許可以弄的更夸張一些。你在王都還有認識的人嗎?”
“除了伯爵大人的一些舊相識,只有銀月騎士貝克曼了,”珮莎說。
“沒關系,聯(lián)系貝克曼讓他來見我,”安禮此刻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伯爵大人準備干什么?”珮莎詢問。
“告訴王都所有人,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處新大陸,一片無比富饒的大陸,”安禮頓了頓,“那里遍地都是黃金,有著從未見過的美麗珍寶與動植物。而我們需要資金打造一只強大的船隊,來保證我們的航道通順,因此需要向所有人借債,為期三年,三倍回報,當然也可以選擇更長期限,期限越長,回報越高?!?p> “新大陸?”珮莎少有地皺眉,這種夸張式的說法在王都并不少見,許多投機商人都會宣稱自己掌握了一些秘密,以此來騙取錢財。
“散布這種虛假消息的人,伯爵大人之前都會抓起來的。”
“虛假嗎?”安禮看著珮莎,“難道你知道海中有沒有新大陸?”
“可即便如此,以伯爵大人如今的信譽,在王都估計不會有人借給您錢,”珮莎說。
“但如果有人借給我呢?而且是聲名赫赫的人呢?”安禮問。
珮莎先是一愣,然后緩緩說:“那樣的話原本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或許會深信不疑。”
安禮只是微笑,老伯爵那個黑冊子總算派上了用場,雖然不至于敲詐一大筆,但拉來這群貴族站臺給自己背書,倒是十分簡單。
“那我們?nèi)绾翁峁┬麓箨懘嬖诘淖C據(jù)呢?”珮莎走拋出一個問題,“如果沒有證明,也許新任財政大臣會以欺詐罪逮捕您?!?p> “這個你不必擔心,”安禮淡淡地說,“我自由安排?!?p> “我明白了,”珮莎俯身說。
“你之前說來這里時帶來了一箱東西,放在哪里了?”安禮問,他想要看看貝利蒙特家族的剩余的那個圣物是否帶了過來。
“在倉庫里,需要我領您過去嗎?”珮莎詢問。
“嗯,”安禮點了點頭。
珮莎領著他走進了古堡旁的倉庫前,接著取出鑰匙打開了鐵鎖,推開沉重的門,灰塵撲面而來,珮莎摸索了一會兒,點燃了燭臺,
“你準備晚飯去吧,”安禮吩咐。
珮莎俯身告退,安禮端起燭臺一一引燃倉庫里的蠟燭,火光照亮了整個倉庫,偌大的倉庫卻只在角落里堆放著一些雜物,有木材和石材以及曬干的魚和野獸的皮毛。這些都是青河村村民的禮物和上繳的稅品,除了這些就只剩下一個鑲銅木箱,和動漫里海盜山賊的寶箱一模一樣。
箱子沒上鎖,安禮輕輕一掀就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層鋪的密密麻麻的銀幣,他捏起一枚,銀幣正面是一個模糊的青年人頭像,也是如今的國王,背面則是一片梧桐葉,這就是貝利蒙特家族的家徽。在這個世界銀幣才是主要流通貨幣。他扒開一眾銀幣,底層是一整層的金塊,在向下則是一個被布包裹的硬物。他費盡將硬物抽出,解開裹布露出一塊鱗片。
鱗片呈灰褐色,材質(zhì)卻無比通透,像是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
安禮揉了揉腦袋,老伯爵記憶里絲毫尋找不到關于這塊鱗片的記憶。很顯然這塊鱗片并不是圣物,至少不是貝利蒙特家族收藏的四個圣物之一。
“冥兒,你認得嗎?”安禮呼喚冥兒現(xiàn)身。
冥兒并未現(xiàn)身只是將信息通過意識溝通:“應該是某種生物蛻下的鱗片?!?p> “蛇?”安禮第一反應。
“以及龍,”冥兒補充。
安禮將鱗片放在口袋里,重新合上了木箱,不管這枚鱗片屬于蛇還是龍,既然老伯爵選擇了帶上它,就表明它十分重要。
“有小偷!抓小偷啊!”露維西獨特的嗓音在庭院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