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什么魔女偽徒,她或許更像是魔女,”莫羅克說出了最讓人后怕的猜測,“自從她來到這個村里,所有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死了,先是西曼父母遭遇海難,再是神父跳海自盡,就連西曼也變為了一個怪物……”
“對,就是從她……”
“不詳的女人!”
村民開始異口同聲的議論起來,漸漸地議論變成了指責。
安禮此刻才真正讀懂亞頓的表情,那種自信的笑容,此刻顯得像是嘲諷。
如今,烈蕊是騎虎難下了。
烈蕊顯然是未曾料到這一幕,村民的情緒被莫羅克的一席話點燃到了極點,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平靜,抬手指了指莫羅克。
“下一個問詢的是你?!?p>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安禮知道烈蕊并不是一個好看的花瓶,她十分清楚這種局面必須找到能夠引領輿論的人,只有控制輿論,才不會殺錯魔女,民眾覺得誰是魔女,誰就是魔女。
莫羅克撫摸著自己的心臟,跨上了臺階,可就這時,如同失魂木偶一樣的布姬忽然沖了出來,死死抓住莫羅克的手臂,淚水奪眶而出,嘴唇顫動著發問。
“為什么?為什么?!”
莫羅克險些被撲倒,他背對著安禮,安禮無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鬧劇很快被神諭騎士阻止,布姬被拖離了莫羅克身邊,她那雙噙著淚水的雙眸里充滿了絕望,讓人不敢直視。
“為什么?”烈蕊忽然發問,“為什么她會這么說?是你和她有著某種約定?”
“開什么玩笑,”莫羅克語氣冰冷,“我很少與她接觸的?!?p> 這份莫名的冰冷讓安禮仿佛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與莫羅克接觸的并不多,但上次會面的時候,這個老人給他的感覺像是一位因循守舊卻又豁達明理的長者,此刻卻顯得過于冷漠。
“記住你的答案,我不希望你待會兒再改口,”烈蕊伸手做請狀。莫羅克邁步走進主堡里,烈蕊跟在其身后。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安禮心中忽然產生一種異常的感覺,他去看亞頓時,亞頓有些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等等!”安禮忽然喊了一聲。
走遠的烈蕊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他。
“既然奉行者大人懷疑亞頓是魔女偽徒,那何不用占卜驗證一下呢?”安禮微笑著說,“如果占卜結果準確,那么說明亞頓大師并非騙子,倘若占卜結果或者過程有魔女力量的痕跡,那么答案便不言而喻。”
“好主意!”烈蕊轉身走出走廊下,俯瞰著亞頓,“怎么樣?”
“當然可以,”亞頓淡淡地說,“只是奉行者大人最好選好問題,要不然可不太好驗證,畢竟占卜不是預言。”
烈蕊思考片刻后說:“你就為我占卜我們之中誰下一個非自然死亡?”
安禮不得不欽佩起了烈蕊的聰明才智,如果烈蕊詢問諸如誰是魔女或者誰導致了西曼魔化之類的問題,那么亞頓都可以嫁禍給布姬,現在她問誰下一個非自然死亡,假如預測結果不準確則表明亞頓是個騙子,同樣會被逮捕,如果想要預測結果準確的話,則需要有人在眼皮底下制造死亡事件,烈蕊有自信能夠抓住行兇之人。
“當然可以,”亞頓語氣頗為輕松,“我也希望為奉行者大人的工作做出一些貢獻,不過也許需要我準備一下東西。”
“可以,”烈蕊示意騎士給亞頓解開鐐銬。
亞頓恢復自由之后,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后走出主堡內,很快又走出來,只是身上多了個鐵箱。他一如往常的盤腿坐在地板上,打開鐵箱,取出那個罩著黑布的罐子,用力晃動了下,讓后朝前推了一下。
“請吧,奉行者大人?!?p> 烈蕊將手伸進罐子里,緊接著取出一塊火紅色的寶石,亞頓接過火紅寶石,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放在鐵箱之上,開始緩緩勾勒著一張栩栩如生的圖畫。
畫面之上是燃燒的房屋和橡樹,火海之中一個八足怪物被釘在墻壁之上,鮮血流了一地,而那只八足怪物的腹部是一個人類的頭顱,胡須斑白,面目有些扭曲,即便如此仍舊可以看出大致面部輪廓,正是莫羅克。
一時間,眾人嘩然。就連烈蕊也沒來由的去尋找莫羅克的身影,生怕下一秒,預言的場景就變為現實。
安禮從不相信命運的存在,但如今他也不得不感慨命運女神的執著,他之所以喊住烈蕊和莫羅克便是隱約覺得莫羅克會出事,只是未曾想到命運之輪一旦轉動,試圖停止它的人都會被碾碎。
“開什么玩笑?!”莫羅克大步走了過去,想要看清鐵箱上的圖畫,或者讓眾人相信那個占卜圖畫上的人并不是他。
可一切都已經成定數,他忽然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不斷晃動著自己的身體,漸漸的無數條羊蹄一般的獸足從腹部鉆出,繼而越長越大。眨眼之間,莫羅克已經變成一只羊身六足的怪物,怪物沒有頭顱,或者說頭顱在腹部。莫羅克口中發出深邃瘆人的低語,像是古老惡魔的詛咒。他猛的沖向庭院里的眾人,人群一哄而散。
烈蕊抽出佩劍,火焰聚成的火焰鳳凰飛出,將莫羅克拍到了墻邊的馬廄里,漫天的火焰將馬廄點燃。莫羅克發出嘶吼,然后沖破火焰鳳凰,攜帶著一身烈焰沖向安禮所在地區域,一位神諭騎士阻攔在半路上,一劍將莫羅克身體貫穿,然后拖著他的身軀向后沖去,直到將其釘在墻壁之上,火焰鳳凰同時降臨,不斷炙烤著掙扎的莫羅克。
燃燒的馬廄和巨大橡樹,被釘在墻上的六足怪物莫羅克,預言的一切一一應驗,只是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快到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
“洛都!”烈蕊厲聲嘶吼,“誰讓你出手的!”
將莫羅克釘到墻上的神諭騎士一言不發,任誰都能理解烈蕊因何憤怒,她憤怒預言是如此的準確,所以怪罪于出手的騎士,認為如果不是這個騎士多此一舉,預言的一幕便不會出現,可她似乎忘記了,預言里的火焰便來自她之手。
“看起來占卜結果還是挺準確的,”亞頓饒有興致的盯著莫羅克的尸體,片刻之后,又如同悲劇演員一樣語氣低落,“只可惜死去了一位我的故友?!?p> 烈蕊怒不可遏的抓起亞頓的衣領,玫瑰色的雙眸里快要跳出毒蛇鉆進亞頓腦袋里,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她很快恢復了平靜,將亞頓放下,示意那名叫洛都的騎士去查看莫羅克的情況。
烈蕊掀開了罩著黑布的罐子,將其中的東西一股腦的倒了出來,色彩斑斕的寶石仿佛揉碎的彩虹碎塊散落在鐵箱上,她隨手拿起一顆,拋給了另一名騎士,騎士接過仔細打量了一眼。然后從腰間的物袋里取出一本古樹和一片長著一只豎瞳橡樹葉。
“圣物:維卡洛斯之眼,”冥兒的聲音第一時間出現。
“那片樹葉?”
“維卡洛斯是一株生長于神庭的巨樹,是司掌萬靈的主神的居所,隨著神庭墜落,維卡洛斯的樹苗也開始出現在現界,這種樹的樹葉具有靈魂觀測的權能,”冥兒解釋。
“就和你掌握的權能一樣?”
“靈魂觀測并不是多么高級的權能,更類似于一種共通權能,”冥兒說,“帝國時代,三現神之一的靈思學院曾借助維卡洛斯之眼來探查萬事萬物的靈碼,原初教會看起來也保留了這項技術。不過這只是最低級的觀測方式,只能辨別一些簡單物品的靈魂基礎特征?!?p> 安禮明白,如果維卡洛斯之眼足夠強大的話,那么便可以直接甄別誰是魔女了。亞頓屬于編外契約者,其契約靈自然未曾記錄在冊,通過這個維卡洛斯之眼,或許能夠了解到他的契約靈究竟是什么。
觀測彩色寶石的騎士很快有了結果,他走到烈蕊身旁,附在她耳邊低語,烈蕊點了點頭,然后來到了亞頓身邊。
“這些東西是你的契約靈?”
“我更愿意稱之為伙伴,”亞頓說。
“根據記錄這個生靈的靈碼屬于大地神系惑心神屬,其神物以色彩艷麗,結構精美而著稱,會讓人產生一種極強的占有欲,在漫長的歷史中并未出現過此類惑心神屬的契約者?!绷胰锞従徴f。
“所以?”
“當然大陸每年都會誕生數以百計的編外契約者,這并不違背教義,但需要到教會注冊登記,”烈蕊話鋒一轉,“可惑心神是一位擅長蠱惑人心的神明,看起來你的占卜術并不純凈。”
“占卜便是占卜,”亞頓微笑表示,“與其他無關。”
烈蕊冷冷笑了聲:“你的占卜之術借助了你的契約靈,占卜的結果或許會隨你的意志而改變。”
“我有這么大的能力嗎?”亞頓倍感榮幸。
“隊長,檢查過尸體了,”名叫洛都的騎士回到烈蕊身邊,將一顆與藍色結晶體遞給她,與西曼身體中發現極為相似。
“又是魔核,”烈蕊瞳孔微縮,“他是怎么感染舊神氣息的?”
洛都和烈蕊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遠處的布姬。村民也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紛紛如避瘟疫般遠離布姬所在的區域,所有人都記得剛剛發生的一幕,布姬握著莫羅克的手臂,也許就是那短暫的接觸,導致了莫羅克發生了魔化變異。
“就是她!魔女!”村民們紛紛喊叫道。
“殺了她!”
……
烈蕊已經無法控制此刻的局面,除了燒死布姬這一條路,但很顯然她并不想這么做。
安禮覺得是時候了,他上前一步,抬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村民平靜下來之后,他朗聲說:
“諸位,情況過于復雜,或許我們應當慎重起見,即便真的存在魔女,在神諭奉行者的諸位大人面前也不過是只蟲鼠。我提議先將嫌犯控制住,等國王陛下的特使到來,屆時再行定奪。”
他十分篤定,這次魔女事件現在白剛剛開始,正如今日之雨,只是明日風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