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拿的都是什么?”李本田禪師問道。
“都是鮮活的野味,剛剛從獵戶那里買的。”燕大笑道。
“野味?那我不吃。”李本田禪師義正言辭,極有原則,“我只吃家養的。”
“大師,我剛才打誑語了。”燕大連忙找補,“這都是小人自小家養的。小的主要是怕您老心善,知道了,憐愛我們過得苦日子,不肯吃。”
“行吧,以后就得吃家養的,干凈衛生。”李本田禪師感覺自己為了大周王朝防疫事業操碎了心,“你們把這些肉都拿回去吧,今天咱們就吃個素齋。胡二,上。”
胡二懵懵懂懂,一點兒不清楚怎么剛來的師兄就知道他會燒素齋,畢竟李本田禪師也不能告訴他:“我能瞧見你的人物面板。”
這時候可就顯出胡二的本事來了,菜園子里誰不知道,他胡二這一手素雞、素鴨、素火腿可是一絕,吃得就像真的一樣。
李本田禪師也順勢問過他,你燒菜手藝這么好,為什么會在菜園子,而不是鐵箱寺后廚,胡二的回答言簡意賅:“因為我們后廚都燒真雞、真鴨、真火腿。”
這個回答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不多時,菜燒得了,眾人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擺上桌椅板凳,加之三五十人不好安置,于是便席地而坐。
這時剛要吃飯,燕大忽道:“我愛和大師多親近親近。”
他一聲之下,十幾個混混一擁而前,隔開火工道人并翟露一家,李本田知道他們不懷好意,又看他們分開自己與火工道人,便大聲呼喝:“爾等意欲何為,莫不是要消遣老子?”
燕大、修五:“大師哪里的話,我們特意為親近大師而來。”
他們嘴上這么說,身子只管向前,一個搭住李本田的左腿,一個搶住李本田的右腿。
“你們要干什么!”
“好大師,我們不過是想要您跟茅房親近親近。”
自打得知菜園子換了新管事,燕大就暗道不妙。
他們雖是混混,卻也知道菜園子三番四次出事,想必鐵箱寺面上無光,一定會安排些狠角色坐鎮,說不得就是能打的武僧。
要換旁人,大不了就算了,可是眼下自己這些同伴家中沒有生計,可是一點兒收入都少不得,要是不偷菜園子,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于是燕大苦思冥想一宿,這才與人定了計策——這新來的武僧就算是達摩轉世,還能打得過他們這么許多人?
更何況他們是混混,不是打手,更不會打人,打人可是要進衙門的。
自己只要落了他的面皮,教他臉上無光,見到自己就怕,那還能管得自己偷菜不成?
因此燕大、修五兩個一左一右按住李本田,就要把他往糞池拖,一旁混混都在歡天喜地看熱鬧。
“大師,這糞能肥地,想必也能肥人,你一會兒可得打個滾。”
“就是,大師,一會兒我們在上頭喝酒吃肉,您老也可以在下頭喝酒吃肉。”
李本田不動聲色:“我可以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跳下去,我只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嘿,大師,您這可就打誑語。”燕大一瞅離糞坑還有一兩步,也不跟李本田多言語,用力向前一推,“你就給我下去……”
燕大力氣還未使出,突然感覺身子一陣輕盈,原來是李本田禪師掙脫了他倆,飛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事實證明,豬不光在風口能飛,力氣大一點,也可以飛。
只見二百來斤的胖子被李本田踹進糞坑,連修五帶剛才叫好的混混都大吃一驚,場面靜悄悄,一度十分尷尬。
“大,大,大師……”
修五舌頭都打禿嚕了,想求饒連話都說不完整,李本田哪管你現在磕頭求饒,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本大師修為高深,咸魚系統附體,力量高達常人兩倍有余,在下面和蛆蛆肩并肩的就是本大師了。
“你也給我下去。”
“撲通”一聲,修五也被李本田大師踹了下去:“大,大師,我不會水,呸,真咸,齁死我了。”
“還有誰想下去跟他們作伴的。”李本田禪師笑意盈盈,絕類彌勒。
這些混混連連搖頭,一個兩個既想扭頭就走,又不敢動彈,怕被這和尚盯住,也送他們下去陪燕大、修五。
畢竟燕大那二百六十來斤的塊頭在李本田禪師跟前像個紙糊娃娃似的,自己這百十來斤怎么看也不像夠人一盤菜吃的。
“善哉善哉,看來列位施主已經誠心悔改。”李本田禪師雙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們把他倆救上來,我便饒了你們。”
這些混混聽了,如蒙大赦,一發向前,七手八腳,忍住惡臭,將燕大、修五兩人拽了上來。
這兩人滿臉臭屎,一身蛆蟲,一上岸叩頭就拜:“大師還請饒恕則個。”
這兩人一身臭不可聞,李本田捏著鼻子,打發眾混混服侍兩人到池子里洗干凈身子,然后吩咐胡二拿兩件干凈僧袍給兩人換上。
李本田禪師大馬金刀坐下:“你們且都說說,為何今日要把我推入糞坑。”
燕大道:“大師,我們本想落您的面子,好讓您以后不敢管我們偷菜吃,可不成想,你修為蓋世,讓我等折服。”
“你說你們,有手有腳的,為何不去做工,偏要要我這里偷菜,真是不當人子。”
“大師,非是我們不愿做工,只是這世道日艱,肯雇人的主兒少得很,雇人之后肯給錢的更是少之又少,我等若是有一點法子,又何必做些辱沒祖宗的事情。”
“是啊,大師,我感覺我現在光是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李本田看了一圈幾個火工道人的反應,他們沒有明顯異議,他便知道這幾個混混所言不虛。
若是尋常年份,這些混混還能靠給商隊卸貨,買賣人家打零工,勉強度日,可現在四海紛亂,商旅斷絕,他們自然也沒了營生。
思來想去,李本田道:“不論如何,你們偷菜吃,總歸是壞了一家人的生計,若是你們有心,明日此時再來尋我。”
“好。”
這些混混不知道李本田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先應下,能跑路就好了。
他們應了一聲,撒腿就走。
李本田道:“你們走什么,飯還沒吃呢。”
燕大擺擺手:“大師,我們,嗝……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