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臺救人
果然,李斯坦轉過頭,看清來人后,眼中爆發的巨大期待激動霎時消退得一干二凈,亮色轉瞬被灰暗吞噬,連帶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李斯坦,”遲簡知道他以為來的是杜碧菡,這下打擊更大了。她把聲音降到一個合適的區域,平和而冷靜,“你聽我說,是杜碧菡讓我來找你的……”
她剛走了兩步,李斯坦忽而大吼一聲,“你別過來!”他說著跨過了護欄,一只腳已經懸在空中,搖搖欲墜。
遲簡立馬停住。
“我是呆了點,但我不傻,”李斯坦有些絕望,這種情況下嘲諷可憐似乎都無用了,“碧菡根本不認識你,怎么會讓你來找我……”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笑話,相戀了兩個月的女友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到頭來救他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他情緒有些不對。遲簡想了想,換了個方向,“杜碧菡有什么好,不過一個長得好點兒的女人,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你閉嘴!”李斯坦怒氣沖沖的打斷她,他不想聽別人說她的壞話,“你不知道杜碧菡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你根本不了解她!”
看來有效。
李斯坦真是個癡情種,就算杜碧菡傷他如此,他仍聽不得有人指責她。還有力氣發怒就行。
遲簡悄然勾了勾嘴角,漫不經心地上前兩步,“既然你這么喜歡她,還尋死干嘛?”
聞言,李斯坦面上露出一絲悵惘,他積蓄已久的哀怨被遲簡的話語勾了出來,嘴巴發苦,“我愛她愛得發瘋,又有什么用,她不愛我,可離了她我活不下去。”
杜碧菡這個女人,是美艷的,妖嬈的,好像上天的寵兒,仿佛奧林匹斯山上眾神投入人間的惡作劇,她是潘多拉的化身,有魔鬼的身材,偏偏也是魔鬼的心腸。一嗔笑一抬手,無數男人為她傾倒。蓮步輕移,連空氣都變得蕩漾成波,無聲散開,勾引挑逗著男人的心弦。
但能說她渣嗎?并不。
她一開始就明確告訴那些男人,自己只是玩玩而已,誰讓他們定力不夠,看到嬌艷的玫瑰,迷人的罌粟,身不由己,就這樣深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想到這兒,李斯坦笑的自嘲,聲音又苦又澀,“與其被拋棄,還不如去死……反正,人這一生何其渺小,就像宇宙里的一粒塵埃,這塵埃是生是死是散,又有誰關心在意,在億萬年的長河中,只是短暫的一瞬間罷了。”
“這就是你結束生命的理由嗎?”遲簡一副談心的架勢,聲音堅定平靜,似乎有種讓人冷靜下來的涼意,她趁李斯坦陷入回憶迷惘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繼續前進,“誠然,人的一生相比于浩淼的宇宙來說是很渺小,幾乎微不足道,一個人的生死并不能改變整個星球的運行軌跡,但就目前而言,你是一個活生生的個體,你能感知到時間的流逝,在你身上承載的幾十年光陰,對你而言是很長的日子。”
李斯坦靜靜頓住,陷入思量。
“現在,你能笑能哭,能感到熱,能感到痛……”
他終于開了口,有些茫然,“痛?”
“我打你一巴掌你會痛,倘若你還執迷不悟醒不過來。”遲簡涼涼道,“吃到難吃的食物,你會想下次你再也不會選它了,下次從哪里來,下次就從你活著開始。”
頂樓的風不算小,但遲簡的身姿卻穩如磐石,一雙冷泉般的眼眸微微瞇著,挾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
李斯坦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遲簡已經站到他面前,兩人之間不過一兩步的距離,而他……沒有絲毫想退后的意思。
遲簡也發覺了這個情況,挑了挑眉,“看來你想清楚了,不死了?”
“……”
有必要說的這么直白嗎……李斯坦咬著下唇點點頭,被一個學妹勸下,后知后覺的不好意思占據了他的腦海,“不死了。”
他唯恐不按著遲簡的話說她下一秒就會打他一巴掌。
抓著欄桿打算翻回去繼續上課,哪知在冷風中站了太久腿有點兒不聽使喚,腳下一滑,“啊——”
他驚恐地大叫,身體不受控制的滑下去,嚇得死死閉上眼睛,心臟似乎順著風聲跳出去,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千鈞一發之際,遲簡探出身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感受到手臂上鐵鉗一般的拉力,李斯坦哆哆嗦嗦地睜開眼睛,看見遲簡的面容差點兒熱淚盈眶,“同學,謝謝你救我……”
他忽然覺得她可靠極了,連帶著那張生氣的臉都那么可愛。
遲簡繃著臉,差點兒氣死,要是李斯坦因為腳滑掉下樓,她第一個饒不了他,感情之前自己說那么多都白費了!
她整個上身往下,身體彎折成不可思議的度數,單靠一人承受著李斯坦下墜的重量。
這樣不行。遲簡暗暗咬著牙蓄力,李斯坦太靠下了,她一個人拉不上來,再這樣下去遲早兩個人都會滑出去。
李斯坦往下一瞅,頓時頭暈目眩,拽著遲簡的手想上去,遲簡被他拉扯,難以固定身形,帽子脫落掉了下去,轉瞬無影無蹤,李斯坦瞪著眼睛目睹這一切,崩潰的哇哇大叫。
“閉嘴!”遲簡委實心累,來不及管自己的帽子,穩住身形,攥緊他的手臂,提氣一點點把他往上移。
“我也不想叫……可是我害怕……”
李斯坦抽抽鼻子,不敢再看下面,雖然掙扎會掉下去,可是不掙扎他真切感受到慢慢滑出去的恐怖,他等的害怕,頭暈目眩,心卡在嗓子眼,生理心理的雙重恐懼逼著他做求生的動作,難受極了。
遲簡不想聽他的嘰嘰歪歪,下顎緊繃,感覺自己的手已經麻木了,蔓延到整個上臂,肩膀關節處幾乎脫臼,她咬緊牙關,不能松懈,一旦泄了氣,后果不堪設想。
這時,旁邊忽然閃現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拉住李斯坦另一條胳膊。
她一側眼,“司南?”
司南面色沉峻,脖頸處的青筋清晰可見,有了司南的幫助,遲簡輕松了許多,雙方合力把李斯坦拉了上來。
“呼——”
遲簡大口大口的喘氣,感覺自己的心肺差點破了,好像有一雙長滿刀片的手死死攥著她的心臟,刺了千百個窟窿,呼進去的空氣又泄出去,氧氣怎么都不夠。
她順著墻壁無力地坐下,單腿曲起,手放在膝蓋上,累的一點兒也不想動。
李斯坦看起來比她累多了,渾身癱軟,連個姿勢也沒有,直接躺在地上,還在無意識地抖抖索索。“啊,終于上來了,安全了……”
遲簡冷眼瞧著他死狗一攤的模樣,明明出力的都是司南和她,他累個什么勁兒?要不是自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非狠揍他一頓不可。
司南確認李斯坦沒事,蹲在遲簡面前,呼吸有些重,“這個給你。”他也累得不輕。
骨節分明的手上是一頂黑色的棒球帽。
原來他撿到了,遲簡懶懶的把帽子扣在自己頭上,用氣聲說了個謝謝。
司南的嘴角淺淺勾起,也坐在她身邊,學著遲簡的姿勢放松自己的腿,經過剛才的驚險,他緊提著的心終于放松一些了。
風聲小了許多,陽光從云層灑下,好似天臺的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紗毯,空氣中流淌著平和的靜謐,暖暖的,讓人想就一直這么躺著。
舒服。
感覺喉嚨沒那么漲熱了,遲簡偏過頭問,“你怎么來了?”
還來得這么巧。
司南靜靜道:“在實驗樓聽說學長今天狀態不對,想來看看他,剛走到樓下就看到帽子掉下到灌木叢里。”
原來如此,這就解釋的通了。遲簡閑閑的坐著,沒注意司南悄然看向她的目光——
深潭般的眼眸柔軟了些許,蕩起輕輕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