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然起身拍了拍腿上剛才跪出來的幾道褶兒，瞥了煙蓉一眼，淡淡道：“想死就去死好了，沒誰攔著你。”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煙蓉哭得差點暈過去，劉媽媽給鄭氏捶背的手也暗暗握得緊了又緊。

　　鄭氏看著洛震霄，黑眼仁兒都快瞪出來了。

　　洛震霄看起來倒是很平靜，卻還是被洛嫣然瞧見了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詫。

　　坊間傳言不假，洛震霄上天賜的一張俊臉，劍眉朗目，鼻梁挺直，眼波流轉便是一片星河璀璨。

　　就是臉色不好，蒼白得有點貧血，星河也掩飾不住腎虛，屬于出廠配置挺好，后天維護欠佳。

　　跟柳先生比起來還是稍稍遜色了一點。

　　怪道何氏失寵后會選擇柳先生梅開二度，可能也是有硬件方面考量的。

　　洛嫣然走到煙蓉身邊，彎腰看了看她腫得像豬頭的臉，心里微微驚訝：這人看著挺壯實，怎么這么不禁打，她好像也沒有太用力就成這樣兒了，看樣子平時一定多是裝腔作勢掌刑數數，都沒怎么親自動過手。

　　就這樣還想當著她的面試吧試吧，哼，吃錯藥了吧！

　　“我說你，想死就去死好了，沒誰攔著你，”頓了頓，洛嫣然朝鄭氏看了過來，譏笑一下，“我覺得你方才有句話說得很對，低賤，但你是母親身邊的人，是以并非身份低賤，實則是這張嘴賤！”

　　“須知我從前久居含香院，便是尋常的丫鬟婆子欺負到我頭上，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計較的，怎么今天就偏偏跟你動了手？”頓了頓，又看向劉媽媽，“我是主，你是仆，你惹了我不痛快，到還要問我尋個究竟，呵呵……”

　　“我當時本念你是母親身邊的人，又是劉媽媽的女兒，應當有些教養，哪知道竟然比一個剛進來的小丫頭還不如，你從前犯了錯，難道還要母親親自告訴你哪了錯了，手把手教你改正？還是看我無依無靠，單單欺負我來著！”

　　煙蓉啞口無言，腦門上汗都下來了，從眼睛縫里偷眼去看鄭氏，立刻收到一把眼刀，當即嚇得面如死灰，什么都不敢說了。

　　鄭氏一巴掌推開劉媽媽，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洛嫣然的鼻子，怒道：“小蹄子你再渾說我打斷你的腿！”

　　洛嫣然回頭朝鄭氏眨了眨眼睛，這讓她看起來一派清純，道：“母親何至于如此生氣，我這也是為了您好，如此沒有教養的丫鬟，留在身邊著實掉價，我現在替您教訓了，以后您也能安生，免得她日后若是再犯錯了又跪在您面前哭天搶地的要說法，把您當成教養媽媽來用。”

　　“劉媽媽，您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兒了，怎么還能縱著自己女兒如此沒大沒小，這日后，侯府難不成還要改成你婆家的姓啊！”

　　洛嫣然實在有點不喜歡打這種嘴仗，偏偏這時候要是再上去給他們一人一個大耳光會顯得她有病，是以只能玩點兒上綱上線的技術活，過過嘴癮了。

　　地上一對母女跪著哭，鄭氏給洛嫣然一席話氣得直翻白眼，可從小接受的教育里除了擺譜和耍心眼兒，沒有斗嘴這一項，一時竟也給洛嫣然堵得說不出話來。

　　洛震霄看著洛嫣然的目光怪異，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兒與印象中那個委委屈屈的姑娘相去甚遠，好像都不是一個人了，道：“好了，別吵了，嫣然，你是要嫁去榮安王府的，不得如此無理。”

　　洛嫣然見好就收，順便給了這個便宜爹的面子，行禮退后道：“是，爹爹。”聲音軟糯，語氣乖巧，往后走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一只路過的螞蟻，“女兒只是只是護母心切，擔心母親被那不識相的刁奴欺負了去，這才口不擇言。”

　　洛震霄嘴角抽了抽，有點擔心眼前這看似乖巧的女兒什么時候再變成頂大帽子，隨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直哆嗦的煙蓉，冷聲道：“煙蓉，此事由你而起，就罰你一年月錢，出去吧，以后要好好伺候三小姐，不得再有什么閃失，否則我定會重罰！”

　　煙蓉忙磕頭謝禮逃也似的出了祠堂。

　　因一直低著頭，也沒人看見她緊緊繃起的下頜和一雙紅得快要見血了的眼珠。

　　洛震霄又坐回主位上，喝了口茶，平緩了一下，朝洛嫣然道：“如今你也是侯府的嫡女了，往后行事要多注意些，尤其是到了榮安王府，這樣咄咄逼人會讓人家以為我們侯府沒有家教，成何體統！”

　　洛嫣然嘴上稱是，心里卻冷笑了一聲，家教？多新鮮，要不是這道圣旨順順當當走下去要帶走洛震霄心肝兒寶貝的洛盈盈，他怕是都要忘了含香院還有個女兒。

　　原主上輩子唯一見到過的一位老師還是在窯子里，人家擔心她什么都不會，怕賣不上價錢，這才找了位十分有經驗的頭牌手把手教她怎么討好男人。

　　洛震霄現在想起談家教來了，臉皮可夠了厚了。

　　“夫人，”洛震霄喝了口茶，三才碗蓋子來來回回撥了五遍才開口，“嫣然如今既已是嫡女待嫁身份，不適再跟何姨娘住在含香院，后花園的山月齋收拾出來吧，讓嫣然先住到那里去。”

　　“再撥幾個丫鬟小廝過去，另配一個教規矩的媽媽。”

　　鄭氏眼睛眉毛一豎，眼看著要吵起來，洛震霄忙跟了一句：“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了，總得交待一點禮儀章程，免得日后王府人瞧見嫣然沒有規矩說你管教不力，反倒受埋怨。”

　　鄭氏眉毛又乖乖落回去了。

　　真是一句話扎在點上，鄭氏就算是心里再看不慣洛嫣然，就憑她即將代替洛盈盈跟榮安王府聯姻這一條，鄭氏就得在未來的兩個月里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洛嫣然也覺得洛震霄這話說得很對，但是既然要給自己配丫鬟，那就得挑幾個順眼的，這丫鬟以后可能還會跟著陪嫁的，她可不想帶著鄭氏的眼珠子滿世界溜達。

　　“父親，”洛嫣然福了福身，柔聲道，“既是要給女兒安排人手，女兒這里也正好有幾個喜歡的，求父親能把他們賞給我。”

　　洛震霄揮揮手：“說說吧。”

　　“是一個叫碧蓮的小丫頭和廚房里的陳婆子，”洛嫣然道。

　　這里面一個是廚房里的粗使婆子，一個是剛來沒幾天的小丫頭，洛震霄連名字都沒聽說過，自然也沒什么舍不得的道理，大手一揮，便算是同意了。

　　之后鄭氏又黑著臉撥了一等貼身女使兩個以及一個教規矩的媽媽，并叫上五個小廝去把山月齋打掃干凈，讓洛嫣然三天后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