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興看看賀亮，看看程剛，但是兩個人都不說話，賀亮把窗戶搖開一道小縫，讓空氣飄進(jìn)來隨后順著窗戶把抽了半截的煙彈了出去。“那他怎么離開的？會飛嗎？”賀亮打開車子的雨刷器，看著它來回擺動。
“翻墻從那邊逃走了吧。”程剛指了指胡同另一邊的墻后，郭子興看過去，那是一棟二層小樓，此刻里邊正亮起幾束搖曳的燈光。“這可是人家，”郭子興那以置信的說“兇手從這里離開的話怎么會不驚動他們呢？”他搖搖頭“咱們錄的證據(jù)里這家老兩口半夜都說沒動靜。”
程剛也陷入了瓶頸，他右手握拳，把額頭靠在拳頭上，一言不發(fā)。賀亮卻想起以前在野外訓(xùn)練的時候，教官曾經(jīng)教過的一個老辦法。“萬一，”賀亮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胡同口“是踩著腳印退著出來的呢？”
郭子興跟程剛都思考了起來，“唉，”郭子興嘆了口氣說道“這個案子在一遍遍顛覆著我的常識。”
程剛有氣無力的笑笑說“畢竟我們對上的就不是正常人啊。”
郭子興突然神秘兮兮的說“你們說，會不會，咱們碰上的其實是什么不為人知的怪物作案？像是什么外星人或者異次元生物……”郭子興話還沒說完，賀亮就沖著他的額頭來了一掌。
“小兔崽子瞎想什么呢你，”賀亮笑著說“你一個當(dāng)警察的還信這些什么神啊鬼啊的。”
郭子興捂著額頭說“可是這玩意根本解釋不清嘛，也太邪乎了吧。”
程剛說“我是不信什么神鬼之類的，既然都提取到腳印了，就證明肯定是人干的，”他撓了撓頭接著說“但是這個人當(dāng)真不簡單啊，這各種技能也太強(qiáng)了。”
賀亮點點頭，扭回身子看向前方，他關(guān)掉雨刷器，看著外面越來越小的雨說“還好提取了腳印，不然這么一場雨之后可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程剛也嘆了口氣“可惜沒帶設(shè)備來啊，只有照片這怎么交差。”
………
“你就是我啊……”一聲低沉的呼喚傳入賀亮的耳朵，聲音沙啞，恐怖，卻似曾相識。
賀亮突然抬起頭四下環(huán)顧，郭子興問道“怎么了亮哥？”
賀亮皺著眉頭說“你們剛剛沒聽到什么聲音嗎？”
程剛跟郭子興對視了一眼，同時搖頭，賀亮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奇怪了，是我聽錯了？”他的眼睛一瞟，胡同口赫然站著一個身穿沖鋒衣的高大男人，他帶著帽子穿著靴子站在雨中，看不清面容，不知為何，賀亮覺得，他的眼神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嘿！”賀亮第一反應(yīng)就是打開車門沖進(jìn)雨里，男人看到賀亮出來扭過頭跑進(jìn)了胡同，“警察，站住！”賀亮一邊大喊一邊追了上去。
可是男人的速度很快，賀亮看著他穿過胡同向左拐去，然而當(dāng)他沖出胡同時，街上卻空無一人，男人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雨還在不停的下，流過他的眼睛，像是神的眼淚。
“亮哥！”郭子興跟程剛追了上來，兩個人站在賀亮身后，看著空蕩蕩的街道。“他到底是誰？”賀亮自言自語道。
郭子興跟程剛狐疑的看看彼此，隨后郭子興說“亮哥，剛剛根本沒人啊？”賀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樣轉(zhuǎn)過身擠開兩個人，弄得郭子興跟程剛一頭霧水。
賀亮跑到六號現(xiàn)場的位置，“他不會平白無故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現(xiàn)身，”賀亮像是著了魔一樣嘀嘀咕咕的說“他突然出現(xiàn)就證明肯定有什么東西值得他冒這么大的險來確認(rèn)。”賀亮不顧地上的淤泥，跪在了泥潭里，他的褲子被污泥染成褐色。
賀亮眼睛一亮，他趕緊回頭大吼“大剛！帶了物證袋跟鑷子沒有！”
程剛被他嚇了一跳，說話有些磕巴的回答“帶…帶了。”說著跑回車上，把兩樣?xùn)|西取給賀亮。賀亮用鑷子剝開墻角的草叢，夾起一枚小小的紐扣，把他放進(jìn)物證袋里，眼神兇狠，面目猙獰的笑道“終于逮到你了，混蛋！”
三人驅(qū)車回到了警局，賀亮拿著物證袋裝著的紐扣大步流星的直奔辦公室，郭子興跟程剛在后邊小跑著跟上，賀亮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就喊“頭兒！我們找到證據(jù)了！”張明輝正跟法醫(yī)在交流，看到賀亮，沖著法醫(yī)點了點頭，法醫(yī)便拿著手中的幾張紙離開了。張明輝看著三個落湯雞說“找到什么了？”
賀亮舉起那個物證袋“是兇手的紐扣！被害人穿著拉鏈?zhǔn)降囊路@個紐扣一定是兇手的！”張明輝接過物證袋，贊許的點點頭說“干得漂亮，辛苦了，你們仨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吧，尤其是你亮子，熱心工作是好事，但是別把身體搞垮了，去，先把藥吃了。”
賀亮看看自己滿身的污泥，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那，我回一趟家，洗個澡馬上回來。”
“嗯，去吧，”張明輝笑了“可不許像前天晚上一樣遲到啊。”
賀亮的笑容消失了，他疑惑的說“前天晚上不是我當(dāng)班啊？我沒來過辦公室啊？”
張明輝搖搖頭“不可能，你小子還給我倒了茶水，還往自己的桌子上撂了什么東西，你是不是最近睡不夠腦子糊涂了？”
賀亮沉默了，他低下眼簾，思考著什么，“嘿！”張明輝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賀亮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樣，“啊？怎么了頭兒？”
張明輝用手指頭敲了敲賀亮的腦袋“撐不住了就不要硬撐了，不缺你這一個。”說著捏捏賀亮的臉頰說“回去吧。”
賀亮點點頭，跟郭子興和程剛打了聲招呼，吃了藥，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辦公室。
賀亮開著自己的車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雨已經(jīng)停了，他一股腦的脫掉上衣褲子就扔進(jìn)了洗衣機(jī)里，來到洗手池旁，捧起一掊涼水，用力的拍在自己臉上，隨后他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發(fā)紅的眼睛，有些亂的頭發(fā)，干裂的嘴唇……他都快認(rèn)不出自己了。
“很累嗎？”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賀亮猛地轉(zhuǎn)過身，但是身后空無一人，賀亮確定這次自己沒有聽錯“你是誰！”賀亮大吼道。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的話，賀亮躡手躡腳的來到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放低身形，緩緩來到客廳，絕對不會錯的，這個房子里有別人在。
“你是誰？”賀亮再次開口問道，但是還是沒人回答他。賀亮咽了咽口水，把刀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說“那些案子，是你干的吧！”
“……是也不是。”這次那個聲音再次出現(xiàn)并回答了他。
賀亮背靠墻，右手握刀，有些艱難的喘著粗氣說“不管你是誰，是來殺我也好，還是說銷毀證據(jù)也罷，你都逃不掉了！我已經(jīng)把證據(jù)交上去了！”賀亮吞咽了一下說“你完了混蛋！”
“……賀警官，”那個聲音明明越來越近，但是賀亮卻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你沒搞明白啊，真正完蛋的，”那個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仿佛賀亮與聲音的主人近在咫尺“是你啊……”
賀亮快速揮刀砍去，然后那里空無一物，賀亮強(qiáng)忍住自己的沖動，平靜了一下心情接著說“你什么意思？我們有你的腳印跟紐扣，馬上就能查到你！”
“那根針管，是你放進(jìn)我抽屜的嗎？”賀亮依舊大吼，那個聲音卻沒有再回答。
“你用什么方法殺人！”賀亮的情緒逐漸失控。
“你如何離開第六個案發(fā)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究竟是誰！”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那個聲音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賀亮宛如一個瘋子，對著空氣大吼大叫。他喘著粗氣，四下張望，漸漸直起身子，笑了，剛開始是微笑，再之后變成了大笑，賀亮大笑著靠在墻上，慢慢的滑坐在地上，他握著刀的手微微的在顫抖，賀亮把刀一扔，抱起雙膝。“他媽的，我到底是怎么了……”賀亮不知意義的嘟囔到。
賀亮坐了一會，站起身來，他握著刀的手還微微的有些顫抖，他用左手掰開右手的手指，手里的刀“咣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賀亮的右手猛地握拳，然后松開。
他走向衣柜，打開門，準(zhǔn)備換一套便裝出門，可是在打開衣柜的一瞬間他卻愣住了，一股恍惚與眩暈充斥著他的腦海，他明明昨天一整天都沒回過家才對，但是他卻總是覺得自己在最近剛剛打開過衣柜，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真實感攪動著他的神經(jīng)。
賀亮甩了甩頭，用右手的大拇指與食指掐了掐眉心，“沒事的……”他安慰自己道。愣了一會后，賀亮隨手拽出來一件黑色連帽衫，套在自己身上，隨后拉上拉鏈，開始從脖子往下系外邊的一層紐扣，“抽時間去看看吧……”他想道，“這么下去遲早……”奇怪，怎么摸不到最后一個扣子，“遲早……”左右摸摸，但是沒有，賀亮低頭看去，衣擺的最后一個扣子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堆線頭，“什么時候掉了？”賀亮皺皺眉頭，放棄了系扣子，他來到客廳從鞋架上拿下來一雙運動鞋，坐在凳子上穿好。眼睛一瞥，卻看到了自己應(yīng)該放在床底的登山靴，自己應(yīng)該好久沒穿過了才對，為什么在鞋架上？賀亮猶豫著把它拿起來，這雙登山靴的鞋底有一層厚厚的土，看樣子是最近才粘上的，賀亮舉著它來回看看，突然，他抽出鞋墊，掰開鞋舌頭找到尺碼……42。
賀亮呆在原地，渾身冰冷，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霍然起身，扔下靴子，直奔自己的臥室，來到臥室，他一把掀開自己疊的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被褥。抬起床板，露出底下的儲物柜。
“沒了……”賀亮的聲音顫抖起來“沒在這……”賀亮顧不上放下床板，發(fā)了瘋一樣又去到地下室，昏黃的鎢絲燈照亮略微潮濕的地下室，賀亮看到地上一行臟兮兮的腳印，他順著腳印打開放在墻角的箱子，里邊躺著一把帶血的槍刺。
“嘔——”賀亮突然扭過頭吐了出來，頭劇烈的疼起來，像是有一把鋸子把他的頭從中間生生的鋸開一樣，耳畔響起各種聲音，被殺女人的慘叫，男人的狂笑，各種低語，孩子的哭聲，刀劃開肉皮時的聲響……
“叮鈴鈴……”電話的聲音把賀亮拉回現(xiàn)實，賀亮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接通電話“……”
“賀警官，我是法醫(yī)李偉，那個注射器的分析結(jié)果出來了……”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
“……司可林……”賀亮聲音沙啞，氣若游絲。
“是司可林，而且上邊還檢測出兩個人的指紋……”然而話還沒說完，賀亮就掛斷了電話，他右手撐住地面，緩緩的起身，他抓住自己的頭發(fā)，眼睛定定的看著那把槍刺，“哈——哈——”賀亮喘著粗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把抓過槍刺，把它從刀鞘里抽出來，賀亮直勾勾的看著那把刀，上邊的血跡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紅色的血痂，仿佛訴說著這把刀曾經(jīng)奪走了誰的性命。
“……”賀亮一言不發(fā)，扔掉了刀鞘，背靠在墻上，雙手握住刀柄，將刀鋒朝向自己。
“你這是干什么呢，賀警官？”那個聲音再次出現(xiàn)，賀亮卻眼也不抬地笑道“夠了，別裝神弄鬼了，出來吧。”
“……不可能的啊，”聲音的主人拒絕了賀亮“因為，我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