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云曦醒來時,恰巧看到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白皙的肩膀流露在外,赤足裸踝。她不禁想到昨晚的事,他會怎么想她呢?放蕩?不自重?抑或是認為她是個妖精?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向門外走去。
云曦走到門口時,頓住。
從這里看到佛堂,小師父正跪在佛前削發!這個小師父,真是!她急急地走到佛堂,喊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經過你父母的同意了嗎?!”
小師父剪發的速度依舊不減。
“小師父,你這般想要遁入空門,也不顧那些愛你的人嗎?!”
小師父拿剪刀的手頓了頓,不過不久就緩了過來,他還是繼續剪著發……
我又一次地跌坐在地上,看著一縷縷的發絲如飄絮般在空中飄揚,最終散落在地。眼淚簌簌地從臉上掉了下來。
我這輩子,是真的再也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了。
“施主,該下山了。”
眼前的他真的變成了一個和尚,目中無波。亦如長發的他,無悲無喜。
我抹干了臉上的淚痕,扶著門框起身,扭頭看了眼門里的那尊佛像,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想要把他砸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恨起了佛。
我回過頭,看著眼前的小師父,心里苦笑:她竟喜歡上一個和尚。
轉眼萬事成空,云曦失神地向門外走去,小師父送她到了門口:
“施主走好。”
云曦本能地回過頭去看他,可回答她的是他那獨自的背景。
他是動過情的吧。
師父于我,亦親人。
寺廟于我,亦……家。
還有那句,哪來的妖精?!
他是動過情的吧,她想。云曦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替小師父開脫。
要留他一個人在這座破廟里過一世?
她又想到自己,自己也是一個人,下山回到家后,又要恢復往常的生活了。雖說她在村里的聲望不低,可一大半仰仗的是她死去的爺爺。生意嗎?不過是混囗飯吃罷了。她知道那些婦人看中的不過是她制香的手藝,背地里指不著怎么罵她是個掃把星,年紀輕輕就克死爹娘,害了爺爺。
她又何嘗想與這么些人虛以委蛇呢?她又何嘗不想簡單地做自己呢?
她望著不遠處的那個背景,忽然覺得一絲寂寥。
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啊!
他們就這樣結束了么?
不,她要陪他,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好!
“小師父,”
她跑到他跟前,如此這般地訴苦道:
“小師父,小女子自幼父母雙亡,是爺爺帶大的我。可是不久前與我相依為命的爺爺也去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要不您就收留收留我吧,洗衣、做飯,我什么都會干。”
說著,云曦還時不時地用衣角拭淚。
這小師傅理都沒理他,作勢要關門。
“難道你就不怕我下山途中被那綁匪又綁了去?!”
云曦手抵在門上,神情激動。小師父一愣。
她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似的哭喊道:“我的命好苦啊!要是叫那綁匪再綁了去,可怎么辦喲!我的命好苦啊!好苦啊!”
“施主,先起來說話。”
她立刻停住哭聲,眼淚婆娑地看著他:“你答應了?”
小師父不語,剛剛不是還在哭嗎?怎么一下子就……
云曦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又嚶嚶地哭起來。
小師父不再搭理她,轉身向佛堂走去。
待他走后,云曦立馬拍拍屁股起身。
他這是答應了?!
答應了!
太陽懶懶地從山上爬起,陽光照亮了寺廟旁的一簇竹林,也照在了那個破涕為笑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