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暖尋了個較為隱蔽的洞穴,稍稍布置下便睡了。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第二日,晴空萬里,昭京城外玉華山上,桃花梨花競相開放,粉團與白團一簇簇的交相斗艷。
昭京城的才子佳人相約于花下席地而坐,或飲酒對詩,或奏樂吟唱,流觴曲水,好不樂鬧。
忽而,一陣緩慢懶散的馬蹄聲,引得眾天驕紛紛轉首相望。
柔軟的晨光中,紅白相間下,一匹矯健的赤兔馬馱著一紅衣女子由遠及近緩緩行來。
烈焰紅衣包裹著窈窕身姿,墨色長發隨性披撒在身后,青春與恣意在她身上靜靜彰顯著。那一身紅衣與赤兔馬融為一體,宛若山林間神秘的仙子。
女子閉眼端坐在馬上,絲毫不知此時自己已在成了他人眼中風景。
“大姐姐!”
一聲驚呼打破了這片靜謐的一刻。
顏暖目光掃過路邊呆站著的少男少女,直直盯著方才發出驚叫的粉衣女子。
端看半天,終是想起,原來是顏家三小姐顏星。
顏星,字灼華,出自顏家二房,也就是她二叔的嫡女。
她印象中兩人并不相熟,這般將她叫下是為哪般?
手無意識的輕撫馬兒,暗想,這家伙也是來的莫名其妙。
昨晚因著懶乏,未好生檢查布置昨日落腳的洞穴,今兒一早卻是被只熊瞎子摸著尋進去。猝不及防的,費了她好大勁才解決了它,滿身的狼狽自是不用說。
又或是應了那句老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她尋著河流清理之際,剛好遇上了這匹飲水的野馬。
一番你來我往的較量,其中的驚險自不必說。野馬的烈性總是烈的,但不知為何,它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先是往后退了一步,停下對峙了許久。當顏暖還琢磨著要不要將其拿下,這家伙卻是撒開蹄子朝她奔了過來!
然后……
那驟然放大的馬臉在她臉頰邊親昵的蹭了蹭。
那速度快的令她都沒反應過來!
莫不是被她身上與熊搏斗留下的氣息震懾了它?
這廂顏暖正神游天外,那邊卻引得嬌俏美人懸淚欲泣。
“大姐姐,你這是怎么了?”
語調溫柔哀戚,仿若顏暖遭了什么人間慘事似的。
卻說顏暖,遠看不顯,近看卻是面色蒼白,額際帶傷,衣服破損,偶有土沫兼夾。
她在昭京可是有名的放縱馳蕩,現下這般,在眾世家眉眼官司下可得不了好。
一個個的都在懊悔方才那一瞬間的驚艷簡直瞎了眼。
要說昭京城有五大世家,顏家、盛家、袁家、阮家以及沈家,顏家以財力雄厚位居五大世家之首。但其十八年前還是位居五大世家末位,險些被踢出五大世家之外。后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顏家族長顏清帶領顏家由武轉商迅速躥起,打下了大寅國大半商業版圖。而作為那個轉折點出生的顏暖,又是顏家家主的嫡長女,被視為顏家的祥瑞,自小便備受疼愛。
甚至有人猜想,哪怕顏暖要天上的星星,顏家也會傾全族之力摘下送給她。
這也不是空穴來風之言,曾有人開玩笑般的詢問過顏清,說其對女兒溺愛太甚,許哪日便要起星星月亮了。
顏清當時便說,“只要我能做得到,星星月亮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眾人但笑不語,私下鄙夷者不知凡幾。當然,也招了許多閨閣女子的羨慕與嫉恨。
過往之事暫且不提,此方顏暖徑自下馬慵懶地踱至顏星面前,抬手往她頭上而去。
顏星身體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后又僵硬地停在原地。
顏暖似無所覺般,徑自拿下她頭上的花瓣,輕輕一吹,花瓣自指尖飄飄搖搖落下。
“灼華怎這時辰在這里?”
顏星動動微僵的身體,也不在意顏暖跳過她的問題,低頭嬌笑,“這段時日花開的正艷,若不來早些,怕也只能籠袖葬花,那多傷懷。”
粉衣少女半掩嬌容,灼灼其華,人如其名。人面桃花相映紅不外如是!
顏暖心下暗贊,卻是又神思飛了出去。
她新的小伙伴在這桃林中也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美景。
赤兔馬見顏暖看著它,無辜的眨眨黑亮的大眼睛,輕踱幾步,打了個響鼻。
靜默籠罩了這一片才子佳人之中,顏星的臉色緩緩彌漫上委屈。令不少公子心生憐惜,皆對顏暖怒目而視。
“灼華所言極是。”一黃衣女子朗笑出聲,從旁握住顏星的手安撫地拍了拍道,“因是賞花而來,起早些,看這梨花帶珠的景致,也是一番趣味。現今看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柳眉淡掃,鳳眼微提,卻是盛家大小姐,盛嬌。
帶著淡淡的譴責與維護。
譴責誰,維護誰,自是不言而喻。
“德馨姐姐!”顏星帶著微紅的雙眼,笑道,“德馨姐姐與阮公子安排極好的。”
語帶哽咽,較弱女子強顏歡笑的姿態在花樹的映襯下更顯柔弱。
一旁的眾家小姐也紛紛附和,道是見著了嬌花帶露,晨輝柔色,不一樣的景致,是極好的。
嘰嘰喳喳的言語聲拉回了顏暖的思緒。
不聲不響的排斥與言語間的機鋒,她自是聽了出來,只覺無趣,倒也不在意。
“山間晨日濕冷,灼華注意些。”顏暖想了半晌,著實無甚話可言,便道,“我便先回了。”
言罷,旋身上馬便走,捻花成泥后激起一地落英。
引得身后眾人一陣唏噓,直呼粗魯。
“灼華妹妹何需如此小心待她。”盛嬌拉著顏星的手便道一句不平。
顏星強笑,輕聲道,“她畢竟是我大姐姐。”
盛嬌聽了這話,卻是冷哧一聲,“那也要她當你是妹妹,領你的情。”
顏星低首,無人探知她此時是何神色。
周圍一些好打抱不平的小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開了。左不過是些貶低譴責之言。
而隔著一條溪的世族驕子們也是議論開了。
“這顏家大小姐的德行如今算是見識到了。”一年約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搖頭嘆息道。
“我倒覺得她灑脫的很。”另有一少年馬上反擊。
“夜不歸宿倒還真是挺灑脫的。”也有人反諷。
“衣著不整,簡直不堪入目。”一葛衣青年憤聲道。
古語有云,“言辭信,動作莊,衣冠正,則臣下肅”。
大寅皇族猶重衣冠之禮。
而世族之中子弟尤盛。
此話一出,無一人反駁。
顏暖自是不知,她的名聲在這短短的一次會面,又是臭了不少,堪比淫娃蕩婦!
她此時已驅馬到達府門前,將將遇見陳管家送張大夫出門。
顏暖心下一咯噔。
張大夫是昭京城內最有名的大夫,顏府自是供養有府醫。若非是府醫無法醫治,絕不會去找張大夫。
“陳叔!”顏暖叫下欲回府的陳管家。
陳管家抬眼一看是顏暖,急急沖到她面前,“大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張大夫過府所為何事?”顏暖壓下心中的不安道。
“是老爺,老爺,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