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玄聆從殿外走了進來,正巧與樂游將軍擦肩而過。
他看樂游步履匆忙地離去,略思索之后,向玱玉施禮道:“尊上。”
見他神色猶豫,玱玉便耐心開口道:“族中有些事,師父讓我命樂游找人前去幫忙。”
“你之前奉丹越之令,去見了各部族的族長。如何?部族中可有什么異況?”玱玉走近了兩步,抬眸看著玄聆。
玄聆立即垂眸,拱手回稟道:“部族之中情勢尚好,各部族民皆安居樂業,對尊上無有不服,并無異況。”
玱玉嘴角微微一彎,目光從玄聆身上輕輕掃過,嘆息道:“你當知道,如今你主上有傷在身,需得靜養。若是有事,你必須呈報于我,不得隱瞞。否則……”
玱玉拖著尾音,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玄聆忙跪地道:“屬下知曉,定不敢欺瞞尊上。”
得了如此承諾,玱玉便面色緩和了幾分,帶著笑意彎腰虛扶了一把:“快起來吧!不必跪著。”
魔尊親自扶他,哪里敢受得起?玄聆順勢立即從地上起身:“謝過尊上。”
玱玉從他身邊走過,眸光微動,狀似隨口問道:“聽說前段時日,你奉命調查了陸危,可有收獲?”
原來尊上心中還是放不下主上未告知的事。
玄聆只得恭敬道:“回稟尊上,自夷吾伏誅,陸危便生有二心,這是魔族上下皆知的事。他時常與主上作對,不僅與主上分奪東南部軍權,還妄圖挑唆東北軍逆反。”
陸危本是輔佐魔尊的長老,忠心于夷吾其實也無過錯。如今,魔族之人皆覺得,他只不過看這魔尊之位上坐著的人太過年輕,不大服氣罷了。
分權東南,挑唆謀逆。
丹越能忍他這么久,也是用心良苦。畢竟已經死過一個手握軍權的閭秋了,再死一個,魔族怕是會再起戰亂。
“先前主上一直極力壓制著他,可后來發現他行蹤詭異,這才令屬下嚴密監視。”玄聆面露自責,“只是沒想到他守得也十分嚴密,屬下也只探得他似乎是與天族有所往來。”
玱玉看著門外并不說話。
“后來,他因微曦一事泄露行跡……”玄聆閉上了嘴巴,再后面的事,玱玉自個兒也經歷了,哪里還用得著他多嘴。
玱玉轉過了身,道:“想必丹越是準備動手了?”
玄聆面露難色:“主上還……未來得及布置。”
難得見到丹越這位心腹話說得如此磕巴,不過,玱玉心中知曉,這“未來得及”也有自己的因由在里頭。
若非自己興起不顧安危,丹越現在恐怕早已與陸危交上了手。自己原以為的關切,成了限制他行動的掣肘。
打草驚蛇,日后再想動他,怕是有些難了。
出了這么些事,難為玄聆還能耐著性子回稟,若是阿闌,恐怕早已不動聲色的回擊了。
想到這里,玱玉神色柔和了下來:“此番丹越因我而傷,現你已歸來,還要拜托你好生照顧他。”
玄聆忙道:“尊上折煞屬下了。”
“阿闌此番隨我暫留偏殿,你有何需要幫忙的,盡可與她商量。”
“嗯……嗯?”玄聆隱約還未明白玱玉話中的意思,“尊上的意思是,您現在住在?”
“我已搬入時與殿有些時日了。”玱玉與他說道,只是面上的神色端得是平平淡淡,清清白白。
玄聆見了,不免心中覺得有些可惜。
佳人近在眼前、住在身邊,這樣絕佳的機會,主上卻生生錯過了。
“有何不妥?”玱玉見他似乎有些驚訝,追問道。
“沒有不妥!”玄聆連忙搖頭道,“很妥!很妥。”
玱玉聽了他這些話,有些猶疑。
玄聆趕忙解釋道:“屬下只是在想,主上向來不用人貼身侍奉。殿里的人,恐怕做事不夠周全。也不知道尊上這段時日,還住的慣嗎?”
他心中怕玱玉誤解自己的意思,招致丹越的責怪,面上卻還要端著十二分的穩重和淡然。
“挺好的。”玱玉頗為安慰的一笑,“有阿闌隨侍我左右,哪里還有不習慣的?”
玄聆的嘴角隱隱抽搐。
阿闌女官的威儀,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整個焉淵,做事獨一份的周到詳盡、內斂穩重。自己哪怕做的再好,放到阿闌女官的面前,都能被她指摘出不足的地方。
做事嚴苛,甚至不顧情面,人盡皆知啊!
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讓這位女官放下威儀,細心侍奉。
念及至此,玄聆心中多多少少覺得這位尊上雖為女流,卻還是頗具手段的。
不然,這位阿闌女官怎么會愿意放下一切,待在她身邊呢?
“你先下去吧。”想是從玄聆口中也探不出來什么多余消息了,玱玉所幸就直接讓他退下。
玄聆剛從各部族回來,才匆匆去看了自家主上一眼。只可惜,人剛服了藥又昏睡了過去。他準備等自家主上醒來吩咐兩句,可還沒等到主上清醒,就被召來了摩羅殿中。
得了玱玉這句話,玄聆如沐天籟,仿佛生怕多待片刻就會殞命般:“屬下告退。”
玱玉看他這般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便知他是擔心自己趁著丹越傷重會吩咐他去做一些事,以至于違背丹越的命令。
空曠的摩羅殿中,她垂眸淺笑不語。
自她成為魔尊之后,丹越便以一己之力替她解決了四部軍中的不少難題。最近這些年,她幾乎不用管族中的大小事務,因為丹越總是會先她一步,處理得妥妥當當。
丹越不愿她知曉太多,她卻想刨根問底。玄聆夾在二人之中,確實難受得緊。
她嘴唇抿著,袖下的手指緊緊捏起。
如今淵黎已回歸九重天,天君會命他針對魔族做些什么,不得而知。但他想要從她手中奪走破曉的意圖,是人盡皆知了。
即便沒有奪劍之事,曾屠了魔族半數族民的上神歸來。仙魔兩族,怕也是不能太平了。
眼下,又遇魔種現世。
“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玱玉喃喃自語道。
“尊上。”門外候著的侍女快步而來,稟報道,“樂游將軍帶人回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玱玉拂袖坐于殿中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