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暗中盯著你吧？”陳子凡回答。作為一個戒心嚴重，孤軍深入的少年人，如果別人因為某種原因認為你有同伙存在，本人卻三番兩次的斷言沒有，這才會讓人感覺奇怪。

　　就像是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陳子凡需要的，不是他斷定自己沒有同伙而放松警惕輕視自己，也不是讓對方確定自己有同伴，而絲毫不透漏信息。

　　只要他無法確認，就可以了。這很簡單，胡言亂語即可。

　　“看來這槍并不能給你安全感，”谷介繼續開口，“你比我想的更聰明。”

　　然后他坐在了樓梯口，播放起了那首歌，“其實我很喜歡這首歌，但等下過去就沒有時間了，我們聽完再走。”

　　寂靜無聲的環境，兩人同樣愛好的歌聲，手中的槍支，沒有強行去表露的好意，坦誠純粹的胡鬧人設……這一切在短暫的三分十五秒中發酵，勾起的多愁善感，似乎在此刻撬開了陳子凡的嘴巴。

　　“從前有個孩子，他只有父親，沒有母親。父親很忙，總是一臉嚴肅。孩子害怕自己一個人睡，父親送給了他一把玩具槍。”

　　“他說，別怕，兒子，有什么讓你害怕的東西就用槍口瞄準他，這樣別人就會害怕你。那些看似不可一世的人，勇猛無敵的表面英雄，或者不可饒恕的罪犯，都會在下一秒變成懦夫。”

　　“有一天，父親出差，家里來了小偷，孩子用槍指著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但是小偷并不害怕。”

　　“乖，給叔叔看看你的玩具。叔叔也有一個你這樣可愛的孩子。”

　　陳子凡沒有繼續說話，谷介只好配合的問，“然后發生了什么？”

　　“槍聲一響，他沒有變成懦夫。”陳子凡看向了谷介，“但是，他變成了尸體。”

　　“那個孩子是你嗎？”歌聲早已經結束，但既然話題打開，谷介也沒有著急離開。

　　“我是個殺人犯。”陳子凡回答，“不過你似乎也是。”

　　“你怎么知道的。”

　　陳子凡只是從李中年那里知道了谷介是個罪犯，但是現在可以確定他是個殺人犯了。

　　“你和我很像，不是嗎？”陳子凡繼續胡扯。

　　“不，我們并不像，你是誤殺，是正當防衛。我是蓄意謀殺，是無人指證。而且就結果來說，你似乎只是好奇這個世界，事事追求答案，對于生存相關的具體事項卻不甚在意。”

　　“那你呢？隨便把槍交給有敵意的人，你想說你很惜命嗎？”

　　“哈哈哈，是的，我很惜命。但我更想拯救更多的人。”谷介自嘲，“在你看來我可能在騙人，我確實也不是那么無私的人，但造化弄人，正是像吳老師那樣無私的人拯救了我，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的母親很自私，她做過最慷慨的一件事也許就是生下了我。我的父親不提也罷，至于童年和過去，似乎也沒什么值得一說，我都已經原諒。很抱歉我沒什么想說的故事，提到過去總是有太多回憶禁區。我們還是說說你感興趣的東西吧。”

　　“比如說？”

　　“你不好奇為什么世界末日的消息會人盡皆知嗎？”

　　“好奇，但是你會講嗎？”

　　“之前不會，”谷介看了看手表，“但是現在可以了。”

　　“2313年，我們的一個間諜從中美聯合安全部，竊取了一分文件。但是我們并沒有把文件攜帶而出。”

　　“我們把文件的位置調換，放在了下面的抽屜，那個抽屜里是值班表，經常會有人來查看。”

　　“我們并沒有思考如何讓消息泄露，或者公布，我們只是盡可能的讓更多的人知道潛在的危險。就像我殺人手法一樣，提供給他們獲得信息的可能，并把這個可能性放大。”

　　“于是出于自私和愛，或者人性的卑劣和正義，消息蔓延，再也無法阻止。至于政府，他們有能力度過這個危機，和很多富人和高階層一樣，再大的危機對于大人物來說，不過是小波浪，末日來了，洪水滔天，做個方舟就好。”

　　“至于平民他們并不介意提供有限的幫助，但是不能影響他們絲毫。哪怕降低他們百分之一的生存率也不可以。所以承認這個消息的準確，也許就是人性勝利的最后一條底線了。”

　　陳子凡想起了李中年盜竊文件失敗而入獄三十年的事，一切都十分吻合。他把手槍還給了谷介，“這并不代表我相信你了，但它現在在我手上似乎已經沒有什么作用。”

　　谷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走吧，在地下五層我也許能告訴你們大部分的機密，這個世界已經結束之前。”

　　從地下二層走到地下五層只需要兩分鐘不到，這不夠陳子凡問太多問題。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有些奇怪？”

　　“并沒有，世界末日也和此無關。”

　　“那末日和人類科技有關嗎？我感覺我們實際的科技并沒有文獻和口頭上的那樣先進，即便生產完全自動化，卻還有人在出賣勞力，這不自然！”陳子凡覺得這個問題無關緊要，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谷介出乎意料的皺起眉頭，“我也時常感到困惑，但這個確實和末日無關。”

　　“那么末日來臨之后沒有準備的人會瞬間去世嗎？”

　　“不，也許可能根本沒有什么改變。現在就執行計劃，只是為了保險起見。不然到時候就可能來不及了。”

　　“來不及？”

　　“你的思維按照某個生物的下意識想法而自動改變，而你可能毫無察覺。”

　　陳子凡還想繼續詢問，但是地下二層到五層只有數十米的距離，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地下五層，光線通明。三個強化玻璃相連的特大房間，里面人影聳動，但此刻寂靜無聲。偶爾有人小聲交談。

　　在左側房間，透過玻璃的第二排座位上，陳子凡看到了李中年，他一副研究人員的打扮。而他的右手邊和身前是那兩男一女。

　　陳子凡有點難以置信，到底發生了什么？你不是跟蹤者嗎？怎么這么其樂融融的加入進來？就算是偽裝成研究人員，那又是怎么混進這幾個人中間？他們應該互相認識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