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尹言覺得全世界都那么不真實,像鏡花水月,隨時都有可能灰飛煙滅。
連帶著他和他在乎的一切。
云歸蕪是此時唯一讓他有真實感的存在,他在她身上汲取溫暖,尋求安心。
可他的不安心也有大半來源于她……
云歸蕪感覺到了尹言的不安,安靜地回抱著他。
“阿蕪,這到底是個什么世界?”尹言喃喃地問。
你到底是誰?
你是和qs一樣的人,還是和我一樣的NPC?
尹言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假如云歸蕪是“外面”的人,那么她看他是不是也是一個NPC而已?
他所經歷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她只把他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假如云歸蕪是一個NPC,她對他的一切,又是不是程序所設定好的,而她……只是一段沒有感情的程序。
無論想到哪種可能,尹言都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緊緊拉扯,無法呼吸……
云歸蕪就感覺少年摟著她的力氣更大了,仿佛要把她嵌進骨子里。
她輕輕開口,“少爺。”
尹言沒動靜。
“這是你此時此刻身處的世界,有你存在的世界,無論命運給了你什么,你都可以坦然選擇接受或者拒絕接受。”
他有選擇的資格。
只要她在,他就可以隨意選擇自己想要的。
接受,或者不接受,想當個人,還是NPC,都隨他。
沒有人會強迫他,也沒有人能強迫他,只要有她在。
尹言不知道云歸蕪都知道些什么,對于這句話也就似懂非懂。
可他聽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
無論他所看到所經歷的一切是不是程序設定好的,重要的是,并沒有真的有人按著他的頭去接受,那么他倒也可以坦然受之。
想到這里,尹言站直起身,勾過云歸蕪手里的東西,“走吧。”
云歸蕪眉眼彎彎。
想不到嘛……
傲嬌鬼還有這么坦然的時候。
……
覃綏對尹言的反應感到茫然,一離開游戲艙就去找自家親爹吐槽。
覃父瞥了眼這個最近一頭扎進游戲里的兒子,“怎么?這事你是下定決心要管了?”
這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了嗎?
覃綏一邊腹誹,一邊理直氣壯,“作為社會主義大好青年,我怎么能見死不救?”
“第一,人沒死,只是植物人,第二,社會主義大好青年?就你?”覃父的眼神嫌棄得很明顯。
覃綏:“……”別以為你是我爹我就不敢打你。
是的,覃綏不敢。
所以覃綏憋氣地說,“問題是現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尹言的反應太不對勁了吧?”
“誰叫你要多管閑事,既然要管,那就自己解決,哪有把自己的爛攤子給老子解決的道理?”
“你就沒什么想法?”覃綏納悶了。
“我能有什么想法,按你的說法,他的冷靜也就是表面上的冷靜而已,現在他什么都知道了,要做什么決定……”覃父看了他一眼,“也不是你能管的了的。”
“我是在想,能不能把這件事和尹叔說一下。”覃綏捏捏自己的下巴,“畢竟是親爹,說不定就喚起了尹言醒來的意志。”
“如果有這么容易,尹頌那家伙早就這么做了,還用等今天?”覃父看了自家兒子一眼,“這事……懸。”
只怕那小家伙根本沒有離開游戲或者醒來的心思。
“不管怎么樣,還是問問好。”覃綏看著覃父,打氣,“爸,靠你了!”
覃父嘴上嫌棄自家兒子,實際上大多數時候還是對自家兒子百依百順的。
所以最后還是在覃綏的請求下找了個大家都空閑的時間給尹頌打了個電話。
“怎么樣?”覃綏一聽管家說覃父聯系了尹頌,就像聞著味的狗子,守在覃父的書房門口。
幾乎一看他掛下電話,就從門縫擠進了書房里。
覃父看著這個在外有點高冷,在家沒點形象的兒子嘆了口氣,“問過了,他之前試過了。”
全息網游的技術是近幾年才成熟的,也是那時候,《后戰》這款游戲上市了,尹頌就順帶有了靠全息網游喚醒自家兒子的想法。
在尹言一開始進入《后戰》的時候,尹頌就試圖在那里喚醒他。
可是他被尹言抗拒了。
當時記憶正常的尹言毫無求生欲望可言,意識連在《后戰》里面都維持不住,更別說醒過來了。
無奈之下,尹頌只好清空了尹言的記憶,讓他忘記現實中一切,在后戰里盡可能像現實中一樣生活。
而尹頌則活在無盡的后悔里,只是還是會讓人盯著尹言的狀況。
游戲里的紅幫幫主的設定是他提供的背景——這個男人因為忙于幫務,弄丟了兒子和妻子。
妻子永遠不會原諒他,而兒子與他半點不親近。
這是他自身的寫照。
“你真要打算插手這件事?”覃父看著覃綏,“這事兒尹頌都沒有辦法,你確定你能行?”
覃綏目光復雜。
“這位尹叔叔,估計更后悔的還是搞丟了老婆吧?”覃綏此時卻有些無語。
覃父:“?”
“現實里他現在就任由尹言自生自滅了,游戲里的紅幫幫主也是個對兒子萬事不管的。”
還用來借機發布任務。
覃父沉吟了一下,“尹頌對他老婆感情很深,相比之下,確實是有一些忽視尹言。”
現在尹言在《后戰》那么危險的游戲里,也沒看出來他有多少擔心,當初想喚醒他大概更多也是出于一種叫“父親”的責任感,公事公辦,實在不行也不強求。
覃綏知道覃父這樣說算是委婉地承認了。
只不過他的父親很愛他,所以這其實是他不能理解的。
“我覺得,如果他不想,在那個世界可能會更好。”覃父嘆了口氣。
按照覃綏的說法,尹言在《后戰》里有人在乎,也有在乎的人,其實真的沒必要出來找罪受。
一個陌生的世界,沒什么感情的父親,和一個熟悉的世界。
尹言在《后戰》里,其實未必是什么壞事。
覃綏沉默了一秒,聳聳肩,“也許吧。”

秋星亂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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