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今天有火燒云欸。”

　　“好漂亮。”

　　下午，放學的道路上，穿著國中制服的學生三五成群，結伴回家。

　　然而，人群中，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周遭三四米內沒人走近。

　　火紅的暮光映照在望月涼的側肩，一半側臉被墻影覆蓋，他總是面無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望月涼長得并不丑，相反，在大多數人的眼里，是很帥氣的類型。但是，他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喪氣，眼瞼半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發凌亂的垂下，快要遮住眼睛。

　　現在是放學時分，街上大都是學生，穿著各式各樣的制服，各自結伴，商量著要去哪里玩。

　　望月涼像是一個異類，與人群格格不入。

　　“到了。”望月涼抬起頭，巷口出現在眼前，這條巷子就算是白天也很昏暗，狹窄彎曲。

　　望月涼徑直走了進去，他討厭走在人群里，討厭別人的異樣眼光。

　　巷子很亂，各種雜物堆在兩旁，都是別人扔棄的箱子木板。

　　兩側其實是住房，可是一直都沒什么人氣，住在這里的人大都是孤寡老人。

　　巷子很靜，靜到可以清晰的聽見人的呼吸聲。偶爾還會才到木板，突然咯吱一聲，在寂靜的小巷里尤為刺耳。

　　身后又有奇怪的聲響，望月涼皺起眉頭，又來了。

　　最近，巷子里來了一個人形妖怪，臉上總是纏著遮住一半臉的繃帶，只露出嘴巴。

　　“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

　　望月涼停下腳步，平靜道。

　　沙啞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過區區人類，竟然可以看見我。”

　　妖怪就是這樣的生物，對于看不見自己的人，總是互不干擾。

　　其實，小妖根本干擾不了人類。漫長的生命很無趣，它們總是找些無聊的樂子。

　　可以看見自己的人，就變著法捉弄，可謂惡劣不已。

　　會在城里居住的妖怪更是如此，望月涼皺起眉頭，明明弱的要死，卻總是擺出一副高貴的樣子。認為看不到自己的人類都是低賤的存在。

　　至少，望月涼看見的大部分妖怪都是這樣的。

　　脖頸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吹來的氣息，枯燥干啞的聲音刺激著望月涼的神經。

　　“呀嘞呀嘞，你有什么不滿嗎。明明是低賤的生物，身上卻有特別的香氣，我要吃了你。”

　　似乎多天以來的觀察使他以為望月涼只是一個普通的國中生，最大的特別只有一點，那就是他能夠看見自己。

　　“咔咔”

　　望月涼握緊拳頭，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令人作嘔的語氣，還有，這些令人作嘔的妖怪。

　　猛然一個回頭，繃帶妖怪有點詫異，這個人類怎么一點都不害怕。但是，他對上了望月涼的眼神之后，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那是什么眼神，空洞卻又凌厲，一股壓迫的威勢壓迫上來，它甚至不敢動彈一下。

　　“怎么可能，區區人類……”

　　回應它的是迎面而來的拳頭，狠狠地砸在頭上，繃帶妖怪只感覺一陣劇痛，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望月涼回身離去，留下的逐漸融化消失的繃帶妖怪，這一拳，已經徹底殺死了它。

　　小巷路旁的破舊箱子下，兩只瑟瑟發抖的鼠形小妖，透過箱子的空洞，將外面的情形看的真切。

　　“它一點都不知道那個人類的恐怖。”一只鼠妖低聲道。

　　就在這個巷子里，它們已經見識到不下十只妖怪死在那個人類的手上，每次都是一拳，想要對他，下手的妖怪就魂飛魄散了。

　　這個陰暗的巷子是一個不錯的居所，總是有一只又一只的妖怪進來。它們也勸過，可是換來的卻是那些不知無畏的妖怪更快對望月涼下手。

　　反而是這兩只鼠妖，望月涼走出了巷子，走入少有人經過的老街，“弱小的骯臟貨色就給我乖乖龜縮在角落里。”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他故意繞了遠路，只是不想看到害怕的眼光。

　　“我回來了。”

　　望月花子從廚房探出頭，“把書包放下就來去洗手，吃飯了。”

　　望月涼點點頭，將書包放回房間，洗手后在飯桌前坐定。

　　父親望月真光和妹妹望月鈴早就坐好了。

　　之前望月真光還和顏悅色的問詢著望月鈴的成績，望月涼一坐下來，望月真光就沉下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這么晚才回來。”

　　“哦，在路上看見……”

　　“不要再找理由了！”望月涼還未說完，望月真光便強硬的打斷了他。

　　“你也是家里的長子了，能不能有點出息，就不能跟你妹妹學學，少讓我操點心嗎？”

　　望月涼挑了挑眼角，終究沒有說話。望月鈴是二年級的學生，雖然比他小了兩歲，但卻只比他低一年級。

　　不像他，在班里的成績不算太好，還被所有人疏遠。

　　望月鈴厭惡的看著望月涼，毫不掩飾。如果可以，她真不想有這樣一個哥哥，在學校里也裝作不認識他。

　　如果被同學知道，他們也肯定會恥笑自己的。

　　望月鈴幾乎不和望月涼說話，即使在家里也是這樣，在外甚至一個眼神都不會瞟到望月涼身上。

　　望月涼已經習慣了望月真光的話，面不改色，可是桌子下的雙拳早已經攥緊。

　　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妖怪，為什么要有妖怪這種東西，全都去死就好了。

　　望月花子端上飯菜，道：“好了，不要再說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望月真光這才停下來，但還是陰著臉。

　　當四人都低頭吃飯時，望月真光忽然道：“下半年你就升高中了吧，我已經跟你爺爺說好了。你就去熊本跟你爺爺住。”

　　望月涼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但很快就回復正常。爺爺住在熊本縣八原，關于他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還是小學二年級的暑假，一家人回到八原，在爺爺家度過。

　　望月花子詫異的抬起頭，詫異道：“那怎么能行，熊本那種鄉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學校。”

　　望月真光道：“以涼的成績，在哪念高中都一樣。明年鈴就要升高中了，她肯定能考進好的學校。”

　　“而且，涼去我爸那里，家里也能清凈一點，鈴可以有更好的環境。”

　　“那里的學籍，我也安排好了，景文古田高中，說起來還是我的母校呢。”

　　事情都安排好了，望月花子也不好再說什么。

　　望月真光看向望月涼，“如果你還想好的話，就給我在高中好好改造。當年我就是在景文古田考上東大的。”

　　“不想成為廢材的話，就給我端正態度！”

　　望月涼咬緊牙關，“少看不起人了。”這句話他并沒有說出來，甚至表面上神情也沒有變化，這種程度的打擊他已經習慣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

　　夜深人靜，花子坐在丈夫身邊，一臉憂色，“讓涼去熊本真的好嗎。”

　　望月真光嘆了一口氣，道：“在這里涼總是那么壓抑，換個環境總是好的。”

　　“可是，公公也已經老了，怕是照顧不好涼。”

　　望月真光道：“我會定期給涼零花錢的，不用擔心。”

　　望月花子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公公總是研究那些東西……”

　　望月真光打斷道：“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他眼神流轉，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終嘆了口氣。

　　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