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成病重太子的炮灰侍妾
夏初,入夜,月光冷黃,空氣黏涼。
監護室外蟬音撓人,沈尋躺在病床上聽著夜風搖動窗框,渾濁的眸子卻怔怔地看著自己畏縮得像枯枝一樣的雙手。
她的眸子看萬物已是模糊發灰,卻獨獨看這雙老人一般的手,看得十分清楚。
她才二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被癌癥折磨成這般模樣。
枉她被譽為汶市最年輕有為的主治醫生,救死扶傷無數,卻救得了別人救不了自己。
沈尋忽然想起過往的許多事,這些事像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飛速閃過。她記得的、不記得的,都一樁樁一件件地闖入眼簾。
偶然間,她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的她因被父母拋棄而厭惡這個世界,總想著世界灰暗一片,不如一死了之。可如今,她懷揣著對世界的希望活了下來,卻被告知自己得了晚癌,行將就木了。
真真是天意弄人。想起從前被自己浪費了的時光,沈尋心中泛起苦澀。
日月既往,不復可追。但若是能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她必將好好珍惜,不將生命浪費在消磨時光的長嘆短噓之中。
“沈夫人,快醒醒,婚轎快到了,管家催大家去前門迎轎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并著婦女不耐煩的話語一同吵醒了睡夢中的沈尋。
沈尋應了一聲,從床上慢悠悠地爬起,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圍古色古香的物件兒,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經重生在此一個月的事實。
沈尋仍記得自己在上輩子死時,心中想要重活一世的愿望。但當她發現自己一語成讖,真的重生了之后,卻半點死而復生的喜悅感也沒有。
因為她穿到了自己死前還沒看完的一本小說里,成了里面的一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究極路人甲。
小說講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慕傾言,憑借自己的心機,不擇手段地當上親王,成了太子,最后登基繼位、坐擁天下的故事。
這本小說是照顧沈尋的小護士借給她看的,本意是想讓她打發時間。
可主角慕傾言的所作所為卻屢次觸碰到她的底線:比如為了討好膝下無子的順貴妃,他親手扼死了自己宮女出身的母親;又比如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他將對自己一心一意的青梅竹馬,騙到了年近花甲的老色鬼鎮南侯床上。
但由于沈尋很喜歡書里的一個配角——這個配角是慕傾言的兄長,大歷王朝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名喚慕傾朝。
慕傾朝為早年逝世的德正皇后所出,地位正統,又天資卓絕。但由于母親難產而亡,母族又日漸衰落,皇帝對其冷淡疏離,對他并未有冊封太子之意。
因此有著高貴血統的他,年少時也曾背負了許多白眼罵名與嘲笑譏諷。
這番苦楚,不比出身低微的慕傾言小。
但他卻能在十三歲時自告奮勇投身軍營,并在往后五年的時光里,帶領邊軍,收復了一片又一片失地,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還曾不費一兵一卒,舌燦蓮花地騙回了十幾年前和朔在停戰協議中劃走的大歷涑州六京。
如此能文善武,出類拔萃,皇帝龍顏大悅,將遲了十多年的太子之名冊封給了他,并言:天命所歸。
書里的慕傾朝可謂是沈尋心頭的白月光,為了看到白月光的結局,她才強撐著沒有棄文。
沒成想,書才看到三分之一,白月光就慘遭慕傾言設計,病死在了富麗堂皇的太子府。
看到這里,氣得沈尋差點把書從十三樓的丟出去。
后面的劇情她沒有看了,不過聽那小護士說,慕傾言在害死慕傾朝后的第二年當上了太子,從此更是遇神殺神,利用一切,最后逼皇帝退位,自己當上了權傾天下的帝王。
“這什么三觀不正、有違人倫、天理不公的非主流劇情!”沈尋記得自己當時罵了這么一句。
平心而論,小說作者的文筆不錯,情節設計也十分精彩巧妙,但她就是不喜歡主角慕傾言,也接受不了白月光慕傾朝草草病死的結局——畢竟前期把慕傾朝鋪墊的那么厲害,結局竟然是毫無垂死掙扎的病死!
把筆給她,她能寫的天花亂墜!
話雖如此,沈尋沒想到老天竟鉆了她的空子,讓她成了白月光的一個不受寵的侍妾。
這侍妾與她同名同姓,是戶部尚書沈康的養女,一年前被沈康塞入太子府,做了太子殿下的侍妾。
沈康巴結之意過于明顯,慕傾朝不喜強迫卻又不好拂了沈康的面子,只好隨意給了沈尋一個侍妾的名分,便丟在太子府的角落任其自生自滅。
“這什么鬼身份啊。”沈尋一邊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邊嘟囔道。
【叮咚!新手引導系統提示您,結局“金玉良緣”的關鍵人物“丞相千金楚云憐”正在靠近,是否前去綁定?】
沈尋的思緒被打斷,眼前突然跳出來一個幾近透明的對話框,看著上面顯示的內容,她面無表情地選擇了“是”。
【選擇成功,系統正在加載任務詳情,請稍后......】
眼前的對話框正在加載進度條,沈尋卻看著它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這個自稱“系統”的東西是一個月前,她重生時,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貌似也只有她能看到。
它告訴了沈尋自己重生并且穿書了的事情,還告訴了她自己所處的年份——大歷孝正二十二年六月,也就是書中太子慕傾朝被慕傾言設計,病臥在床的第三個月。
當沈尋意識到這一點時,立馬一句臟話脫口而出。
“太子慕傾朝,九月病故,葬于皇陵。孝帝大悲,命太子府三百仆人與女眷一道陪葬,大歷臣民皆守孝一年余三月,無喜無宴。”
這是書中原文對慕傾朝結局的闡述,意思是太子慕傾朝會在九月病亡,而重點是府內的仆人和女眷要一起下葬。
也就是說等九月一到慕傾朝一死,她也要跟著陪葬!
沈尋才死過一次,死前渴望重活一世,看遍世間疏疏籬落與春光星河,但穿成封建時代的小妾,人生也只剩下三個月了,她還怎么去享受世界萬物呢?
沈尋總算知道什么叫做“書里的白月光,書外的索命閻王”了。
為了活命,一無所有的沈尋只好將希望寄托在眼前這個神秘玄幻的“系統”對話框身上。
于是,“系統”根據原著的設定,為她分析了幾百種能讓她茍活的方法。可那些方法不是要她給慕傾朝帶綠帽子,就是要她害得慕傾朝身敗名裂葬不入皇陵。
沈尋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方法,最終系統分析得快爆炸了,才為她分析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這個方法就是讓身為醫生的沈尋悄悄治好太子慕傾朝,并且促成太子慕傾朝與丞相千金楚云憐的金玉良緣。
如此一來,慕傾朝不會死,她就不用陪葬。再加上慕傾朝向來情深意重,若讓他愛上楚云憐,屆時他定會遣散太子府女眷,沈尋便既不用死,還能拿著價值不菲的“分手費”,孤身一人任自逍遙了。
一聽到這樣的好辦法,沈尋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全然不顧“系統”支支吾吾沒說出來的后半句話。
這個方法的代號名叫“金玉良緣”,正是方才“系統”對話框所說的結局。
【任務加載成功。任務詳情:綁定“金玉良緣”關鍵人物“丞相千金楚云憐”;任務地點:太子府正廳;任務指引:請宿主自行前往太子府正廳。】
話音剛落,“系統”對話框三秒之內在沈尋的眼前逐漸消失。
沈尋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復雜的心緒。在外面的婆子又一次語氣不善地來催她時,她拿了桌上的銅黛,隨意描了兩下眉,就衣著素凈地奔向太子府正廳。
按規矩來說太子娶正妃,府內的女眷都是要去前門迎轎的,可沈尋拖了太久,楚云憐的轎子恐怕早已接下了。
所以她按著系統給的指示,直接去了正廳。
果然,等沈尋趕到正廳時,身著嫁衣的楚云憐已在眾人的擁簇下帶到了正廳中央,正同一只綁了紅綢的公雞拜堂。
慕傾朝病重昏迷不醒,因此找了只公雞代替。
【叮咚!關鍵人物“丞相千金楚云憐”綁定成功,任務達成。正在等待激活下一個任務,請宿主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系統這么指示了,沈尋就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站著默默等待。
由于不受寵愛,也不鬧事,沈尋在這府中一直都很透明。除了在她院子里做事的婆子,府中很少有人能記起她的存在,因此姍姍來遲也不會有人找她麻煩。
看楚云憐僵硬無比的動作,明顯是十分不情愿。
沈尋卻不同情她。要知道在慕傾朝背負盛名之時,她可是排擠陷害了許多氏族貴女才得到了嫁給慕傾朝的機會,在慕傾朝面前也表現得情深意重。
如今聽聞慕傾朝身患重病,就連宮中御醫也回天乏術了,她便露出了虛偽的本性。
若不是情非得已,沈尋還真不想讓這樣一個女人跟慕傾朝結為良緣。
楚云憐不情不愿地同一只公雞拜了堂,又在眾人的歡呼下被送去了慕傾朝的臥房。
【任務激活成功。任務詳情:阻止關鍵人物“楚云憐”逃跑;任務地點:太子府廚房附近;任務指引:請宿主前往太子府東南方廚房后門,自行阻止關鍵人物“楚云憐”逃跑,避免關鍵人物“楚云憐”死亡結局。】
經系統這么一提醒,沈尋才記起,書中的楚云憐因不滿與慕傾朝的婚事,早早地就花錢買通了人手,準備好要逃跑,只可惜還沒跑出京都城門,就在玉帶橋被官兵追上。楚云憐遭受驚嚇,不慎跌落河中淹死。
當然,這只是對外宣稱的說法。書中后來解釋了,楚云憐并非腳滑跌落河中,而是被身邊帶著她逃跑的接頭丫環推了下去。
那丫環,正是祁王慕傾言的人。
而楚云憐的逃跑之行,也有慕傾言在后推波助瀾。最后殺了楚云憐,是為了毀壞丞相與太子、皇帝之間的關系。
丞相痛失愛女,定會痛定思痛,在自責的同時,也會怨恨提出“沖喜”之舉的皇帝以及被“沖喜”的太子慕傾朝本人;而楚云憐不顧禮法,大婚之夜逃跑,也必將引來皇帝的不滿。
帝相面和心不和,丞相是個聰明人,遲早會選擇加入他慕傾言的陣營——書中后續的發展也確實是這樣。
且不論后續發展,光是楚云憐喪命這一條就讓沈尋沒法達成“金玉良緣”的結局。
于是沈尋悄聲離開婚宴,回到自己的小院收拾一番,取了些物件兒,換了身丫環行頭。
待到月色如銀,與書中提到的楚云憐逃跑的時間差不多了,沈尋這才往廚房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