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等人回到后方,段秀實看到李嗣業的憔悴樣子,大概也猜出了戰爭局勢了。
高仙芝坐在地上站了起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問道:
“怎么樣了?”
李嗣業閉目雙眼……
“大都護,我們敗了……”
聽完之后,高仙芝面不改色,竟然大笑了起來:
“怎么可能?現在肯定有逆轉的可能。”
李嗣業這個漢子也終于憋不住了,痛哭流涕道:
“還請大都護盡快撤離,大食騎兵不久就會趕來追殺,我軍后無援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還沒等到高仙芝說話,段秀實便勃然大怒,呵斥道:
“害怕敵人而獨自逃跑,這是懦夫行為,為了自己脫險而讓前方奮戰的安西將士深陷敵軍,你這是不仁義,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們嗎?”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能有什么辦法呢,難道讓我們全軍都白白死在這里?”李嗣業痛聲大呼道。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本都護決定要在這里收攏殘軍繼續戰斗,如果趁大食聯軍放松警惕實施突襲,定能一舉擊潰他們。”
高仙芝說道,如今的他還是想著與大食聯軍再作一次戰斗,想要挽回敗局。
“哼!要論誰是精銳,我安西鐵軍個個精悍勇猛,就算只有幾千人,只要能穩定住軍心,本都護還是有信心與大食聯軍一較高下。”
的確,若不是葛羅祿人突然叛變偷襲,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準備一下,拿著我們的唐旗,我們要重整旗鼓!”
高仙芝對著周圍人吩咐道。
“這…………”
士兵們互相之間看了幾眼,不敢作答…………
“唐旗呢?執旗手哪里去了?”
下面頓時議論紛紛,當聽到唐旗丟了,執旗手戰死時,高仙芝勃然大怒。
“放肆!這么多人保護不了咱們大唐的旗幟?”
李嗣業等人連忙勸誡高仙芝:
“大都護,我們還是快走吧!這個時候說這些也沒用了。”
這時,一個士兵看著西面大聲喊道:
“唐旗,唐旗在那!”
眾人看向西方,遠遠的望見林廣正一人扛著唐旗奔來…………
高仙芝等人心潮涌動,但立馬便被失望的海洋給淹沒。
因為林廣的身后還有一大隊騎兵正在追殺他…………
大漠里揚起陣陣煙塵,場面規模極其宏大。
眾人立刻提刀上馬,李嗣業等人也再一次勸說高仙芝趕快撤離。看著大食聯軍兇猛的氣勢,這時候的高仙芝暫時放下了反攻的想法,因為現在如果不走,那他真的會被大食人生擒。
此時的高仙芝只能哀嘆一聲無奈,偏偏在這個時候大食追兵趕到。
…………
高仙芝等人逃到了一個叫白石嶺的地方,此地道路狹窄,不易通行!而恰巧的是之前逃亡來得拔汗那軍正在白石嶺歇息。
一時間,拔汗那國的輜重和人馬全部停在路口,造成了安西軍難以通行的局面。
眼看著后方大批趕來的追兵,李嗣業心中十分著急,于是帶領陌刀隊直接攻擊正在停歇著的拔汗那國軍隊。
拔汗那國的一位將領在完全不知情況的狀態下被李嗣業的陌刀當場斬殺,拔汗那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硬生生的被帶頭沖鋒的李嗣業殺出一條血路。
“拔汗那國是我安西軍的盟友,你為何對他們下手?”
段秀實訓斥道,一旁的高仙芝也在責備李嗣業的行為。
“葛羅祿人已經叛變我大唐,誰知拔汗那國會不會同樣叛變。再者,他們丟下我軍臨陣脫逃來到這里,又是何居心呢?”
高仙芝忽然之間覺得李嗣業的話有點道理,畢竟葛羅祿人已經叛變,誰知這個拔汗那國會不會也將反叛。
高仙芝回頭看去,身后已經倒下了一大片拔汗那軍士兵的尸體,不由得感嘆道:
“可憐我安西都護府兩萬精銳深陷大食人之手!”
又回頭對著已經斷了一條手臂的林廣說道:
“當初本都護就應該聽從你的勸告,否則我安西鐵軍也不會淪落至此。”
眾將低頭不語,林廣亦是如此,他只是看著手中的唐刀,撫摸著上面的“張”字。
“看來我是去不了長安了……”
李嗣業也是愈加悲痛,但也是無可奈何。
“大都護,勸說你們離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們都戰死沙場了,那么誰還來保衛我們大唐邊疆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高仙芝緩緩點頭,臉上卻盡顯無奈。
另一邊,大食的援軍已經悉數到達,在團團圍困下,安西軍已然是精疲力竭,但仍然做著最后的抵抗…………
看向東方,齊亞德這位戰功赫赫的將軍命令軍隊停止追擊。一來是大食聯軍已經死傷慘重,還要花費兵力去對付眼前的安西軍。二來是這東方帝國的軍隊戰力罕見的強大,這次有葛羅祿人的幫助,那么下次呢?如果再次交手恐怕就不會像在怛羅斯這般幸運了。
…………
夜里,杜環驚醒過來,發現雙手已經被繩索拴住,周圍還有一大群被束縛著的安西將士。此時,他們在大食騎兵的督促下正疲憊的向西方前進。
月光皎潔,今晚似是格外的亮!!!
高仙芝等人也在收攏幾千殘軍后回到了安西…………
白孝德騎馬從城內趕來,看見已經是斷臂的林廣,內心也不免感到悲傷。
“我在安西已經聽說了,你能活著回來已經很不錯了。”白孝德說道。
“是啊!活著回來是福分,但是漢團和杜環可就回不來了。”林廣的眼珠在打轉。
白孝德拍了拍林廣的肩膀表示安慰。
“我的想法還是沒變,你永遠都是我的對手,就算失去一條手臂也一樣,你是個優秀的士兵,你維護了安西鐵軍的榮譽。”
不久后,從長安來的旨意到達安西。怛羅斯戰敗,玄宗皇帝解除了高仙芝安西四鎮節度使之職,入京任右金吾大將軍,安西節度使則改由王正見擔任。
在從長安來的監軍宣讀完圣旨后,高仙芝郁郁不樂!!!但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的安排。
臨行前,李嗣業和林廣等人前來送別,高仙芝看著只是斷臂的林廣,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大將軍快點準備吧,咱家可要啟程了,”擔任監軍的宦官說道。
“好的監軍大人,我馬上就來。”
監軍在護衛的保護下朝著馬車走去。
“監軍大人,你說這高仙芝也是啊,兩萬安西都護府的軍隊都被他給敗光了,這大食不見得比吐蕃厲害啊。”一旁的都尉悄悄對監軍說道,這個都尉是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哥舒翰派來護送監軍的。
“難道你家長官哥舒翰能打得了大食?”監軍反問道。
“嘿嘿!不是我吹牛,如果這大食人真要攻打長安,安西北庭暫且不說,我就敢斷定他過不了這河西。”
“咳!我看這高仙芝啊特別像一個人。”
“誰啊?”都尉好奇的問道。
“漢代在西域的關內侯,只不過高仙芝勇遜于關內侯,貪勝于關內侯,唉!可嘆可嘆!!!”
“哎?監軍大人,那這關內侯叫啥名字啊?”
監軍大人白了他一眼,
“自己回去多讀讀史書。”
都尉停下腳步楞了楞!
另一邊,高仙芝拉著封常清的手囑托道:
“以后這安西就得靠你們維護了,真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再回來。”
說完朝著東方的天空望去,林廣也看向東方,同時緊緊捂住腰間的唐刀,或許那個人他再也見不到了…………
此時,東北方向的烏云卻在漸漸壯大,逐步逼近……………
…………
…………
…………
“天寶十四年,東北方向的安祿山發起叛變,因為安西之亂的影響,唐王朝無暇顧及西域,之后也逐漸地失去西域。”老劉說道,話語間充滿了哀嘆。
“如果不是那個高仙芝殘暴無信,得罪了中亞各國,唐朝軍隊也不會在與阿拉伯的戰爭中失敗呀,”坐在行李箱上,托著下巴的小云說著自己的想法。
“呼!可嘆!可悲啊!”忠叔聽完老劉的講述后也連連搖搖頭說道。
太陽都快落山了,老劉把那銹跡斑斑的唐刀小心翼翼的包裝好。
“還給你吧,年輕人。”
林業接過唐刀,同時女孩和她的兩個同學小云和小慧也好奇的湊過來觀看唐刀。
“還真的刻有一個張字哎!”那個叫小慧的女生驚喜般說道。
女孩看到后靈光一閃,馬上打開身邊的行李,并從里面拿出一把生銹的大食彎刀。
“這么巧?我這里的彎刀上面刻著的是一個林字。”
“咦?真的嗎?”
林業走過來看了看,發現女孩手里的彎刀上果然刻著一個“林”字。
“這彎刀是……?”林業問道。
“這個是大食彎刀,也是我祖上流傳下來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刻著一個林字。”女孩疑惑得說著,其他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時,馬路上中國邊防部隊的車輛恰巧經過,夕陽下,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游客和劇組人員歡呼,一同看向一輛輛軍車,身為退伍軍人的林業則是朝著五星紅旗鄭重的敬了一個軍禮,看著林業,女孩道:
“西域歸來已經過了千年啊。”
“是啊!我們的軍隊再也不會犯那樣的錯誤了。”
“那是當然!!!”
女孩微笑著,看向林業的側臉,突然問道:
“你看起來很面熟,我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一樣,看著你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林業望著女孩水靈靈的眼睛認真說著。
“我姓林,叫林業,還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張,叫張朵涵。”
“張朵涵……”林業看向夕陽在口中緩緩念道。
“好了好了,安西軍出發地已經看完了,電影劇組也已經觀賞過了,全體游客趕快行動起來,我們要回旅店了。”導游拿著大喇叭催促道。
張朵涵和她的兩個同學收拾好行李趕往駱駝隊伍,坐到了駱駝背上。林廣也把裝有唐刀的箱子放進后備箱,自己則獨自開著他的白色轎車。
黃昏下,騎在駱駝上的張朵涵手握著生銹的大食彎刀,若有所思。車內的林業也通過后視鏡目送駱駝隊伍離開。大風吹拂著馬路旁的沙礫,兩人在馬路上分向而行,可誰都不曾想到千年前還有這樣的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