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即一城。

　　躺在二樓水泥地上，和呈舔了舔嘴邊略帶澀味的雨水。他從窗子與陽臺探頭看過無數次，陰雨天氣下，街上空曠無人。他不敢自詡是最喜歡雨的人，也肯定街上的人基本上沒人喜歡雨。看看匆匆忙忙經過的披著雨衣、打著雨傘的行人，就可以得到驗證。

　　雨原來是澀的，它不是沒有味道的嗎？這天可別想騙過和呈，有人有其它的怪癖，他只剩下這一個樂趣的來源了。他回憶著童年嘗過的無味的雨水，現在的澀味恐怕會讓他更加清醒。即使這不要錢的水是人家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又怎么不去好好享受呢？

　　算了，先不想這些糟心事兒了。和呈閉著眼，回想起之前那一幕，發覺手腳的冰涼，又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緊接著就是左臉頰上的肌肉在抽搐，到最后全身發抖，就像是人中風的樣子。他猜測這是神經藥物在發作用了。

　　他努力回想看到的男女的樣貌與發生的事情，可肉體的痙攣徹底阻止了自己的想法。直到自己看到頭頂云層中飛過幾艘飛機，不，這不是飛機，這是......航天飛機，終于，他陷入了黑暗。

　　就像從太空進入大氣層一樣，一個意識突然被丟到他的肉體，之前虛幻飄渺的感覺終于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支配骨骼肌肉的笨重感。“老哥，老哥，你還好嗎？”這聲音來自女生，聽起來悶悶的，仿佛隔著什么。單躇的大腦還連接著康復艙，他的軀干四肢被機器固定著。他現在只做了簡單的判斷，強迫自己從虛擬世界里醒來了。

　　他睜著眼睛，木然看著老妹兒給自己打葡萄糖，他說不出話來，但感覺算不上多好的。這次虛擬的時間有些長，自己也感覺到了，他本體出現的時間很短，大多數是隱約存在于一個紅紅綠綠的意識世界，那個世界的規則自己還從未見過，那里沒有邊界。

　　這些話不適合告訴給妹妹，單躇決定先瞞著這個變化。等感覺恢復點兒力氣時，他打字給妹妹：這次我大概存在了五天，其它的呢？

　　妹妹回答：“其余的人一共只存在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

　　妹妹沒有看見她哥臉上的不耐，也沒看清上面寫的是不是“其他”，當然單衫也不怎么在意，都是她哥，誰知道突然會遇上誰。不過他們的目的都一樣，自己只需要告訴實情就行了。

　　一個下午與一個晚上，這個時間長度倒是讓單躇驚訝，明明自己意識中早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了。他在進入虛擬世界之時已經下了一場雨了，在他意識即將清醒時他又嘗到了雨的味道。這是自己規律進入世界所觀察來的結果，基本上這一年來都沒有變過。一般下雨的頻率是半個月一次，為什么突然變了。他逐漸勾起了唇角，看來自己的猜測很接近了。

　　許久未見妹妹，他又終可以休假了。兄妹倆決定去度假，單躇簡直受夠了那地方日常陰濕的氣候，單衫則是為了躲避一下她那位狂熱的追求者。兩人打定主意，去了有名的情侶旅游勝地——澠埴島。

　　當哥的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果然就是繼續八卦自己的妹子，不愧為親生的。單衫是做虛擬游戲的，在人物設定時她沒注意就離開工作室一會兒，回來時卻發現單躇，準確來說是智障兒童，以自己為原型做了一個溫柔如水的女性npc珊珊，這與現實中的單衫截然相反。除去樣貌，單衫認為這個npc就是自己的恥辱，尤其是她的性格。

　　由于珊珊這個角色是內部工作人員在游戲進行過程中被植入的，她哥更是用掉了更改的那一次權力，而自己只是一個小職員，就只能忍受這一系列操作帶給她的苦厄后果。

　　單衫看著她哥剛剛還是那副智障樣兒，問自己與尤Ⅶ的事情，她毫不猶豫地打了半管針下去。尤Ⅶ就是玩過那個關卡，遇上溫柔珊珊的人之一。不過他與單躇自小認識，也見過單衫幾次，只是不怎么了解單衫的性格，就信以為真以朋友的身份糾纏單衫。

　　“尤Ⅶ真的很煩人，老哥你干嘛把我的電話號給他！”

　　“小Ⅶ別的不行，就只有游戲還挺好的，衫衫，委屈你一下，等過了這陣我就與他結交，讓他再也找不到你怎樣？”哥哥說話的聲音簡直可以去做配音了，只不過按照他說話的語氣來看，導演可能只讓他配戲劇動畫片中的沙雕角色了。

　　“過段時間？有多長時間？”單衫很了解哥哥的游戲癮，憑借以往的游戲史，估計一下他的期限最長可能是一年吧。

　　這次，他卻若尤其是地掰著手指算了算，說：“最長半年時間。”他地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凝重，這很不像他。“衫衫，要不你先嘗試與小Ⅶ談個戀愛，你已經母胎solo22年了。”最后這句話簡直不要太氣人。

　　原本單衫這個做妹妹的還想說他有良心，聽到這句話就暴走了，也沒時間細究哥哥為什么報了一個準確的時間段。

　　竟敢嫌棄自己，別說她沒看見最后他看向自己時小心翼翼的樣子，賣蠢給誰看吶！他不也是個連大學都沒能畢業的22歲啃妹族！

　　既然他費盡心機要自己談戀愛，那自己也應該好好“回報”他一下吧！想到這里，單衫只想盡快完成自己的惡作劇。

　　趁著這個幼稚哥哥還在，她自然得好好“欺負”這個單躇。好像，最近他迷上了一個詭異風格的養成游戲，與他以往的游戲類型截然不同。

　　他把自己的所有有關這個游戲的信息都下載到澠埴島的房間了，就算購買的是A級安全系統，也不妨自己有他房間的密碼嘍。單衫拿著當初哥哥做的珊珊的藍本，加載到這個游戲艙中。看著逐漸成形的珊珊2號，她接著又下了三道命令。

　　她看著模擬的場景——珊珊2號會突然降臨哥哥賬號的公寓，要隱秘制造出里面有男女居住的痕跡，就比如他從不會涉足洗衣房，那里可能會有什么貼身衣物。再比如在洗漱臺上放置一只口紅，等等。哥哥應該已經習慣了現實中的化妝臺，估計他的疑心會起的較晚吧？單衫覺得還是不滿意，索性把珊珊2號的樣貌設定成自己，名字也改成“小染”吧！

　　呵呵，女人的怒氣又豈能是小小哥哥所能承受的。她在逛這個游戲時，突然又看到那個“尤Ⅶ”的地址，這下子好戲更多了。她操控著“阿柒”，回到自己的巢穴，恢復成自己的本體——一只人面蛇。單衫自嘲一句：“果然最毒不過我是也。”

　　挺滿意的，單衫下了線，剛剛準備穿上平時的衣服，卻發現自己的老哥拿著平板走了進來。

　　他出現了，對吧。——這在平板上面寫著，老哥的字是練過的。假如老哥可以說話，那就完美了！

　　單衫開了個小差，一個會說話的單躇出現在眼前。“咦。”她打了個寒戰，還是算了吧。

　　她點了點頭，殊不知自己與幼稚的板爺一樣。

　　單躇知道板爺出現的原因——游戲艙，除了那個人與單衫，有誰會在度假時還安排這個呢？

　　他在平板上寫：又下載了什么游戲？

　　單衫說：“沒什么，就是一個與往常一樣的。”她說完這句話就有些后悔，老哥肯定會自己去驗證的啊！自己說謊只會弄巧成拙的。可此時話一出口，就難收回。她連忙接著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我又不感興趣，那里會清楚知道呢？”

　　這句話出口，單衫不由得蒙上了眼睛，這下子他肯定會去查了，這個笨嘴，笨吶！

　　她在打自己的嘴。“你在干嘛？”這個稚嫩清脆的聲音里全是疑惑與不安。

　　哦，原來板爺又出現了。“沒什么，哥，你還是早點轉移你那游戲吧，大哥可能會上去看。”做妹妹的，此時也就這些用處了。

　　可眼前驚異未定的妹妹，他忍住好奇心，至于游戲，還是自己去看看。現在，該去玩兒了。

　　“別管那些事兒了，就算大哥知道也沒關系，游戲而已。”他攬著自己的妹妹作勢前往澠埴島的沙灘。“我要好好放松一下，對了，把我墨鏡拿一下。”

　　“哥哥，給你眼鏡，裝逼。”最后那句吐槽就像箭一樣射向了他的心。他捧著心口，氣急敗壞說：“我這是為了什么，不就是要遮擋我俊俏的容貌，以免那些覬覦者的騷擾。我這是為了你好！”

　　“是是是，你就是單純的掩飾，不是裝逼。”最后她在哥哥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與這人說話根本不需要注意禮貌與邏輯問題。

　　這位哥哥是屬于自戀自大型的，也幼稚。在單衫眼里只有大哥是成熟的代表，他之外的都是小孩。

　　她也懶得辨認這人又是誰了，反正都是哥，該玩還是得玩的，正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