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孩子打聽長輩的事情干嘛？”鄭民生扭過頭，似乎想要躲避趙澤的視線：“把眼前的工作干好才的真的。”
趙澤皺眉，心道果然父親是不會輕易松口的。就連他原本的時空里，哪怕后來他已經是功成名就的大富豪了，問起這些陳年舊事父親依然含糊其辭。看來早年間發生的事情，讓長輩們都諱莫如深。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自己事業的起步階段就在石龍縣，不久之后一定會跟趙善印有交集。如果不掌握這些情況的話，很容易陷入被動。
念及此，他只得追問：“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家里不管發生過什么事，我應該知道。萬一將來再有個好歹，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吧？”
“能有什么好歹？”趙民生搖頭：“你沒事就早點睡，明天上班別遲到。”
“爸~”趙澤喚道：“你就告訴我吧。”
這時鄭金珠在旁勸道：“老趙，兒子說的對，就連他的工作都是民光安排的，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見了面該怎么辦？”
“……”趙民生嘆了口氣，又點燃一根煙，依舊不語。
見狀，鄭金珠忍不住了：“你不說，我說。兒子，其實你還有個姑姑，親姑姑！”
“閉嘴！”趙民生怒喝。
“姑姑？”趙澤卻是一臉懵逼，無論在哪個時空，他都沒聽說過自己還有個親姑姑。
他忍不住追問道：“那姑姑現在人在哪？也在石龍縣嗎？我長這么大，怎么從來都沒聽你們說起過……”
趙民生對他的提問充耳不聞，只是拼了命的抽煙，臉色陰沉得可怕。
鄭金珠嘆了口氣，坐下對趙澤道：“兒子，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要去外面聲張，明白嗎？”
“好。”趙澤點頭。
鄭金珠這才惆悵道：“其實，你爺爺奶奶當初生了四個孩子，老大是你爸，老二趙民光，老三趙民榮，老四趙民紅。”
“只可惜你爺爺奶奶走的早，一家人都沒飯吃了。你爸是大哥，沒辦法，16歲就出來招工，先是到了酒廠，后來到了供電所學電工，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那時候你的叔叔姑姑都還小，你爸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兄弟姐妹，后來我跟你爸結婚了，就是我跟他一起養家，硬生生是等到你兩個叔叔都招了工，日子才好過一點。”
“趙民光人很機靈，工作干得好，也很會團結同志，大家當時都夸他有前途，他自己也很有目標，一直在追求縣府副官的女兒。”
“終于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對方向我們家要2800塊彩禮錢。80年代，2800塊是很大一筆錢了，當時家里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來，事情就僵在那了……”
“后來，趙民光被逼得沒辦法了，就把主意打到你姑姑身上……他在外地給你姑姑找了個婆家，問別人要3000塊彩禮錢……”
趙澤聽得頭皮發麻：“這不就是把姑姑賣了嗎？就為了娶官小姐，賣了自己的親妹妹？爸，這種事你怎么能答應？”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父親，卻見向來剛毅的父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老淚縱橫了，眼淚順著下巴落個不停。
只聽鄭金珠啜泣著繼續道：“你爸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情！趙民光也是你爸的親弟弟啊，要娶媳婦兒了，他當然得出力。”
“所以為了湊這2800塊錢，你爸背地里接了集坡村的電路工程，私下帶人，在鄉下沒日沒夜的干了半個月……”
“趙民光就是趁你爸不在的時候，自己找到你姑姑，說他已經收了人家的彩禮，要是不嫁過去自己就會被打死，求她成全自己！”
“等你爸拿著錢回家的時候，你姑姑已經被趙民光送到外地去了。你爸立刻就追去想把人贖回來……可是……”
說到這，鄭金珠抹著眼淚道：“可是誰知道，那伙人真是人販子啊！趙民光把你姑姑帶去，不但沒拿到錢，還被人差點打成殘廢，從那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你姑姑了！”
“沒有去找嗎？”趙澤凝重道：“也沒有報警？”
“哎…………”
趙民生發出長長的嘆息，看向趙澤：“還不都是為了你么？當時正好查出來你媽懷上你了，我怎么離得開？”
趙澤一下子傻眼了！
“那趙善印，額~那趙民光呢？”趙澤尷尬的問道：“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啦？”
“你爸差點活劈了他！”母親咬牙切齒道：“那個趙民光……哼，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沒辦法才結的婚。”
“再后來，他害怕你爸要找他麻煩，還檢舉揭發你爸做私活的事情。在那個時候做私活可是犯法的，你爸被抓進去關了半年才放出來，錢也被沒收了……”
“那年你爸可是剛提的供電所所長，一出事就全完了，求爺爺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保住編制！”
“要不是背了這么個污點，你爸現在怎么也不會混的比他差！還犯得著去求他……趙民光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行了！”鄭民生苦澀道：“話也說完了，事情你也知道了。兒子，我就告訴你一句話，那個人不是你叔叔，這一次要不是為了你……我也……我也……”
說著說著，他再一次哽咽起來，根本就說不下去了。
趙澤只覺得心中有一股勁憋著，憋得他幾乎要背過氣去，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當年竟然還發生過這種事！
他更想不到，趙善印竟然是如此的喪心病狂？！不但賣得親妹妹不知所蹤，還坑了親哥哥的一輩子……
然而，最讓趙澤無法接受的是，就為了這么個破臨時工的工作，父親竟然要去求趙善印？
趙澤根本就無法想象出，在父親向趙善印低頭的那個瞬間，心中會背負著怎樣的屈辱和憤怒，更無法想象趙善印又是怎樣的得意和傲慢！
“爸~”他開口對父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姑姑找回來的！”
趙民生茫然的看著他，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點點頭，然后接著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