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喚醒了湖水,湖面親吻薄霧,金屑漸漸灑下,旭日輪輪升起。
林虔坐在鏡前左手拿著一枚翡翠雕花步搖,右手拿著一枚瑪瑙石珠釵嘟著嘴,頭頂知冷給她梳著發髻。
屋內就向媽媽和知冷服侍著。
“姑娘,你別亂動了!”知冷擺正了林虔的腦袋,向媽媽在旁邊看笑了,“你這小妮子,整日跟在姑娘身邊還看不明白,二公子回來了!”向媽媽故意給知冷使眼色,知冷也笑了起來,“是啊,我說呢!姑娘怎么都愛漂亮了,正煩著不知道戴哪個釵環呢!”
林虔騰出一只手就要去抓知冷,“媽媽,你快看她啊!”林虔見打不著知冷就和向媽媽抱怨。
“好了,姑娘,今天家里要來客人,老爺特意交代了讓你穿戴齊整了出去見客。”
林虔轉頭一臉疑惑,“什么客人?”
“聽前門的說,好像是榮昌伯爵府的齊家老爺要過來和老爺商議北面梁國兵亂之事。”向媽媽說道。
“北邊戰事不是結束了嗎?”
“這個,老奴不知。”
“難道是,李伯伯沒有回來的緣故?”林虔突然警醒。
“這,應該不會,二公子回來了,想必沒有大事,可能就是來商討戰后安撫事宜吧。”
林虔點了點頭,“那為什么要我到堂上去?”
“不知,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罷。”
前門傳來了林相的聲音:“齊兄!你可算來了,老夫等你多時了!”其中伴隨著渾厚的笑聲。
“林兄,久等久等!”齊宏邊說邊把身后一個身材高挑、眉眼明媚的弱冠男子拉上前來,“這是犬子齊維,平日里懶散慣了,在上京給我惹了不少麻煩,今年年滿弱冠,我想著是時候該讓他收收性子,便帶他一起來向您討教。”
林虔早就聞聲而來,蜷在墻后只露出一個腦袋。
聽到這里她默默縮回墻后,“看這樣子,想是李伯伯沒什么事,那就不用去告訴二哥哥了。”林虔嘀咕著。
“姑娘!哎喲,你怎么在這兒啊!平日里打鬧就算了,今日家里有客人來,要是老爺看見姑娘這個樣子,肯定要責罵了!”向媽媽從長廊走過來,邊走邊喚。
“噓!”林虔急忙對向媽媽說道,手向門邊指了指,“哎哎哎...”林虔邊指邊被一只手拎著站了起來,“爹爹...嘿嘿...”林虔看到林相,嬉皮笑臉起來。
“見笑了,這是小女林虔,引寒,見過你齊叔父和齊家哥哥。”
齊維站在父親身后噗嗤笑了兩聲,“齊維,不得無禮!”
“無事無事,是小女太過頑皮了。”
“喂!你笑什么啊!”林虔看見齊維笑她,指著齊維問道,齊維看了看身邊,發現林虔的手直直地指向他,聳了聳肩膀,一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無聲張著嘴型“我?”
“引寒!”林相朝后呵斥了女兒一聲。齊宏卻放聲大笑,摸著自己的胡須,“哈哈,六姑娘果然是直爽!”
幾人一起走進府內。
走到堂院門口,林相摟著齊宏的肩膀扭頭對林虔說:“引寒,我和你齊叔父談點公事,你帶你齊維哥哥四處轉轉。”
“可我!我還要去......”
林虔見父親沒有回答,看了看齊維,故作別扭地咧了一下嘴。
“聽見了嗎?你父親要你帶我逛逛。”齊維嘚瑟地說。
林虔朝他做了個鬼臉。兩人走到池塘邊,春際的園色盎然,幾塊大石亙在池中,像鵝卵石路的延伸,林虔踏上半伸入池中的石頭路,“噥,這是荷塘,那是攏翠亭,再往后走是個竹林,看完了吧,看完我就走了,你自便吧。”林虔隨意地指指四周景致,便擺擺袖子要往回走。一襲青衣,輕綠色在碧綠的荷葉映襯下顯得格外嬌嫩,一頭烏黑長發跟著步伐搖搖擺擺,一步一塊石頭地跳回岸邊。
齊維看著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林虔走出有一段路,“哎,林虔!你就這么走了啊!”齊維故意大聲地喊。
林虔三步并作兩步跑回來一只手捂住了齊維的嘴,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沒站穩打了個趔趄。
齊維下意識摟住林虔,一瞬間失了神,等他緩過神來,林虔早就一把推開,齊維還愣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林虔使勁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喂!”齊維回過神來站好,“你不許跟我爹爹告狀,聽到沒有!”林虔說完就走,還沒等齊維回答。
“哎...哎!你...”齊維看著林虔離開的方向,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齊維身邊小廝酒言走上前來,“公子?六姑娘走了。”酒言邊說邊看齊維的顏色,忍俊不禁。
林虔走在回房間的路上,路過膳房,又折返回來,“張媽媽,今晚能不能做一份軟酪給我啊?”
“好嘞姑娘!過會就給你送過去!”林虔笑得燦爛,綻開在暖陽下。
陽光灑下的地方,遠處那人也笑著。
這邊林虔突然停下了腳步,“走,去找引容。”
林渡在房里繡著帕子,指尖撥了撥線頭,看見屋外青色的身影隱約。
林虔腳剛邁入房間,“姐姐來了。”
“你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不悶得慌嗎?每次說帶你一塊兒出去玩都不去,整日整日做這些針線,欸,這個真好看啊!這個這個...”
林渡低頭笑了笑,“姐姐要是喜歡,我給姐姐繡一方,左右一條帕子而已。”林渡看著林虔拿著的旁邊屜子里那條白底青梅繡帕。
“今日齊家叔父來了,還帶來了那個叫什么...齊維,我在墻角扒著被爹爹逮個正著兒,真是倒霉!”林虔邊看林渡繡帕子邊說。
聽到那兩個字林渡楞了一下,“嘶...”林渡咬住手指,“你沒事吧,引容?”
“沒事沒事,一不留神罷了,姐姐見到齊家哥哥了?”
“你認識啊?”
“不曾認識,只是少時見過。”
六歲那年冬天,林渡坐在攬月閣石階前,看著會客堂燈火通明,來來往往,嬉嬉笑笑。
“祝賀林兄啊!”林相笑著回應。
“你怎么不祝賀我呀?”林虔扎了兩個辮子,機靈地擺著小腦袋,眼睛像小鹿。
“祝賀你呀,小壽星!”
林渡看著那邊心中生出一絲向往和羨慕,抓了抓頭發又低下了頭。這時候一個年約八九的男孩從那邊走出來,路過攬月閣,看見林渡,“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男孩稚嫩的聲音撩動了林渡的眼簾。
“我...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
“你吃飯了嗎?”
“...”
“你怎么不說話?”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啊?那生日快樂!哦對了,我剛好有個東西可以送給你,就當做生日禮物吧!”男孩說完從袖里拿出一只竹葉編的蟋蟀,“給你。”
林渡顫顫巍巍伸出手,緩緩接了過來。
“我告訴你啊,這個雖然不好玩,但是可以帶在身邊,改天啊,我帶你斗蛐蛐兒,可好玩兒了!”
“好。”
“引容?”
林渡緩過神來。
“你既見過他便算是認識啦,他現在該還在前廳,你去看看興許還能見著兒呢。”林虔說道。
林渡有片刻已經要站起來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父親既沒來叫我,想是不好自己去的。”
“這有什么?”
“父親疼愛姐姐,叫姐姐前去,但不曾叫我,我自己前去,倒是失了禮數。”林虔看她有些失落,說道:“哪兒啊!父親也沒叫我,是我自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