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緩緩向著街盡頭那家驛館走著。我對街道兩旁的美景美食突然失了興致,有些話如鯁在喉,思索了好一會應該如何開口。
“沈宜修,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他聽完我這沒頭腦的話,眼中微顯出一絲詫異神色,看我直勾勾盯著他,也未回我話,卻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問。關于我,只是一切都不知從何說起,并非對你存著防備之心。關于其他人,一來我并不知詳細底細,二來,就算知道,我也不會隨意宣揚出去。對你也是一樣,我同樣不會將你的事情隨意宣揚出去。”
“我并不在意別人如何,只是關系到你,才會好奇。不過以后啊,你若不想說,我是不會勉強你的。”
“你可還記得那天你好端端突然生氣走掉的事,我一個人糾結了好久,我其實很害怕那種感覺,好像我對你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一樣。”
“那天是我不對。我看你處處小心防備著我,心情有些不太好。”
“若是有人在背后偷偷跟著你,又千方百計打聽你的事情,你會怎樣?我們當時剛認識,就算對你有戒心,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說到底還是你小氣。”
“不過,我從一開始就對你知無不言,你卻妨賊一樣防著我,我有些生氣也難免。只是,就那樣冷冰冰的走掉確是我的不對。”
“所以,以后你不可以再突然走掉。”
“好,不走。”
沈宜修認錯的態度好的讓我想挑刺都無處下手。
我也是個肯給別人臺階下的人,何況現在已經到了昌邑,能進去舊宮幫忙打聽楚歌消息的只有他。
“沈宜修,我要找的人,也就是我曾與你說過的,我的恩人,他叫楚歌,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人,他叫云澤。”
他一直都想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我覺得,現在就是個合適的機會。
我話音剛落,便見沈宜修愣在原地。我上前有些激動的推了推他,“難道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他撂下三個字,抬腳往前行去,順勢拉著乘風一起走。乘風光顧著吃東西,竟落后了一截。
“哦,你這樣突然停下,害我白高興了一場。”我失望的說著。
“我一時沒料到你會主動告訴我,有些意外。”他笑著說著。
“噫,原先說幫我找人,以為你有多大神通,原來是吹牛,不過如此嘛。”
“雖然不認識,卻還是陪著你風塵仆仆趕了一天的路來這找人。你這人,不領情就算了,竟還怨我,真是個沒良心的。”沈宜修好心情的與我斗嘴。
“你什么時候去海。呃,那個舊昌邑王宮?”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海昏侯’這三個字。
“今天已經有些晚了,只能明日再去。”
“我能跟你一起進去嗎?”我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你想去?”
我點點頭。來都來了,有機會不去看一眼豈不可惜。
“可以嗎?會不會有層層守衛?”
“他已是庶民,明處倒沒有太多守衛,暗處就不知了。如果明天有人攔你,大不了我也不進去看病了。”
“治病救人是你作為醫者的職責,不要動不動就不看了,有沒有職業道德呀你,小伙子?”雖然他的言語很暖心,可他是去給人看病的,怎么能臨時撂挑子?我也習慣了是不是提醒他幾句。
這幾天他也從我這聽說了不少新詞,‘小伙子’這樣的詞自然也不算新鮮。
我和沈宜修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的時候,安靜了好一會的乘風像是終于知道了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原來你們這次出來是要找人?不是隨意出來游玩的啊?”
“你才知道哦。不過呢。”我沖他眨眨眼,“我臨時起意,要把你賣掉換銀子。”說完,便裝作張牙舞爪的樣子要去抓他。
他雖然躲得極快,卻還是在繞著沈宜修跑了沒幾圈后被我抓了個正著。
我抓住他的衣領,得意洋洋的說道,“乘風,除了讀書,還要記得強健身體啊,不要像個小丫頭似的弱不禁風。”
“你是大人,自然力氣比我大。等我再長大一些,你就抓不到了。”
“嗯哼?等你長大就不聽哥哥姐姐的話了?以后我讓你站著別動,你還聽不聽?”
“呃,聽。”
乘風回答的并不干脆。我則是想著:等他長成翩翩美少年的時候我是否還在這個時空生活?是否仍擁有這些朋友?
“我認識一個很可愛的小弟弟,等有機會再見到他,我帶他來與你認識好不好?”
好久不見宗兒,也不知他是瘦了還是胖了,有沒有每天吃好睡好。
乘風點點頭,接著問道,“你說的這個弟弟現在何處?”
“也許就在昌邑吧。”我不確定的回道。
“好,等這個弟弟來了,我會照顧他,帶他玩的。”乘風小大人似的與我說著話。
說話間已經到了那家驛館門前。我停在門口還未來得及細細打量,便聽到了沈宜修的催促。
“快進去吧,馬上宵禁了,被巡城兵衛看到要抓去杖責的。”
隨著他的腳步見了門,我撇撇嘴,“這才什么時辰就宵禁!剛才過來時可還有商家呢。”
“那是剛才,如今你再望望外面還有沒有?”
我探頭朝外看了看,果然燈光比剛才來時暗了許多。
車夫在廳里早已是翹首以盼,一看到我們三人的影子,便立馬過來迎我們。
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兩個房間,飯菜及一應所需物品也會馬上送到房間。沈宜修對他的這些安排很是滿意,賞了他些錢,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我這間是二樓最靠里的一間,沈宜修與乘風就在我隔壁。挑選房間時我特意敲了敲中間那堵墻壁,想看看是否能傳音,聽到相同頻率的聲音傳來,我便安心了不少。
再三確認房間沒有任何安全隱患,便將他們二人趕出了我的房間。
隨便收拾了一下床鋪,就躺在床上翹著腿等著飯菜送過來,有些累,也有些困。
所幸,飯菜很快送了來,緊接著送來的還有剛才在樓下時要的準備洗澡的熱水,而前來送水的竟然是兩個女人,我還不習慣讓別人服侍,便請她們將水兌好后就離開了。
在馬車中坐了一天,塵土沒怎么沾身,身體卻是極累的,也因此,在這寬敞又舒適的房間里泡著熱水澡,很快便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還一不留神睡著了。
直到被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我才趕緊從屏風架子上拿了干布巾并干凈的衣服,一邊口里應著,一邊迅速將自己收拾妥當。
剛才只聽到了來送熱水的侍女的聲音,當我急匆匆開了門看到沈宜修也站在門外的時候,便有些吃驚。
我閃了閃身子讓兩個侍女進去收拾,對著沈宜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怎么也來了?”
“你剛才可是睡著了?敲了幾聲都沒應。”
我更加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今天有些累了,一不小心便睡著了。”
“你沒事就好,快進房去吧。我去讓他們熬些驅寒的藥湯,順便再送些熱的飯菜過來。”
我讓他不必如此麻煩,他卻是不聽,只讓我回房間等著。
先由別人送來了飯菜,只過了一小會,沈宜修自己端了一碗湯水過來。
我接過來聞了聞,也沒聞出什么味道,便一口氣喝了下去,倒也不是太苦。
“乘風已經睡了?”我一邊吃飯,一邊跟他閑話家常。
“嗯,只吃了幾口便睡了。”
“明日要帶著他嗎?”
“不帶,讓車夫在官舍看著他。”
一個人吃飯沒有多少胃口,只吃了一些便覺著飽了,沈宜修看著我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便吩咐人收走了碗筷,之后又囑咐我關好門窗才離開。
我再三確認門窗都已關緊后,這才終于大刺刺躺在了床上,剛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又吃了些飯,很快便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