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我在晨曦中慢慢清醒。仔細地剃了胡子,洗凈臉龐,換上一身西裝。一周已過,該動身了。
昨夜的雨除凈萬物的污垢,車沿著山間公路向上攀登。我的心越來越難以安定,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山頂莊園大門緩緩打開,我來到了這個我不屬于的地方。從屋頂可以鳥瞰整個城市,修剪整齊的草坪,后院的人工白樺林,林中櫻花環繞的池塘,一切都是那么的虛幻而又真實。西側的紫陽花海很是迷人,中心的向日葵更是醒目,但看到它,我卻有種莫名的傷感。
“您來啦!”桜,應該說是紫陽夫人向我問好。今天的美無法形容,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出現了幻覺,一切都回到了九年前。在拱橋邊;在奶茶店;在月亮旁,光淹沒了一切。
“喂,夫人。”遠處傳來的回音。
“來了!抱歉先生,一會兒再見吧。”她匆匆下樓,眼睛隱約能看見血絲。
“這!不是牧兄嗎?”一個英俊的青年對我說,“我是誠啊!不記得了?”
“誠!怎么會?你怎么在這兒?”我詫異道,“你與這位夫人認識?”
“不,我是認識他丈夫,因為生意的關系。”他說得很自然,“不過我夫人與她關系較好,那位夫人很是倔強,嫁給這么一個丈夫卻還是不肯辭掉編輯的工作,好像說是因為什么回憶。最后,他還是拗不過她,同意了。”手機響了,誠借了個電話,也快速下樓了。
“不認識!是嗎!”我想,這個人的記憶竟可以遺忘?對于曾經的故事,竟可以忘的這般徹底。
我也隨著旋轉樓梯緩緩向下,漫長的階梯,即使繞過再多的彎,也還是會有終點。綠茵上人們在指示中就座。
“嵐臻先生,您請坐這兒,可以嗎?”紫陽將我帶到最前排的一個位子。我本覺得不妥,但看見她懇求的眼神,我還是坐下了。她轉身走去,又停頓一下,長發卷動,用那深邃的雙眸注視著我,嘴唇微動。雖然沒有聲音,但她說的是“優。”我起身向她微笑地點頭,這是對她,也是對我。她莞兒一笑,離去,這是認識紫陽那么久她第一次笑,《夢中的婚禮》漸響。
“倪柯,你愿意以后謹遵結婚誓詞無論貧窮還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都愿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并愿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
“我愿意。”
“陌紫陽,你愿意嫁給倪柯作為你的丈夫嗎,與他在神圣的婚約中共同生活?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愿意愛他、安慰他、尊敬他、保護他?并愿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他永遠忠心不變?”
她用余光咬住我,我微微一笑。“我愿意!”淚水奪眶而出,賓客們為這對新手送上真摯的祝愿,為新娘尋得幸福的淚水而祝賀,但是只有我們兩明白這滴淚的涵義。
宴會上,賓客相談,觥籌交錯,我則想去去看看那向日葵。它立在無盡夏中,一枝獨秀,不為他物所動。我叫仆人給我找了一把小提琴,“斯特拉迪瓦里嗎?”我深呼吸,輕輕感受著弦的律動,音符漸漸匯成一曲。悠遠的樂聲使人們的目光投向花海。今日的二人在仆人的帶領下走過來,客人也紛至沓來,而我只是全心全意地演奏。
“《奇跡恩典》啊!”紫陽歡喜地鼓掌,賓客們也一樣。“先生可否再來一曲呢?”她詢問到,更像是乞求。我任手隨心動,她愣住了,隨著音符地跳動,她的聲音也從喉中解放。
與你同行的時刻,
坦然自若的瞬間,
永遠都不會忘記,
啟程之日揮手之時,
只望能笑顏常在,
猶如向日葵般直率的溫柔,
那份溫暖全部
都愿意歸還給你,只因你。
就已足矣,定能如此說道,
想伴你同行,想為你付出,
我可以做些什么,
無時無刻每時每刻,
愿你笑顏常在。
琴音漸落,掌聲回蕩。我們向眾人行禮。“真是懷念,您的歌聲讓我想起一個久遠的朋友,只可惜她早已迷失。”她低著頭沒有說話,我感受到劇烈的心跳……
時間從身上悄悄流走,就像春日里隨風飄散的櫻花一樣。宴會也終于結束的事后,正當我準備離開時她叫住了我:“等一下,先生,這個給您。”是那個九年前的手環,現在她有一次送給我,“如果有一天,優回來了,把這個給他,叫他好好保管,一定不要忘記月亮下的約定。”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眼眶濕潤,露出了盡可能燦爛的笑容,帶上手環說:“我會的,桜!”
關上車窗,車子漸漸駛離莊園。我注視著,她兩只白皙的手捂住臉龐,肩頭抽動著。我給手機她發過去一個郵件:天邊。我放下手機望向天邊,七色的彩光閃耀著。
又一次翻開《挪威的森林》,我不知道渡邊有沒有找到綠子。但我知道,即使在那樣的枯井中;那樣的暴雨中;那樣的喧囂中,我仍能看見彩虹,因為它始終在我心中。美好、夢幻、觸不可及。
桜:
自私的家伙,一聲不吭地走掉了,還把彩虹也搶走了。你將彩虹藏起來了讓我怎么辦?那就把你藏在心底吧。
牧梔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