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今日一反常態(tài),一大清早便急匆匆地來了星輝院,剛踏進院子里,便聽見舞劍的聲音,提起裙擺小步跑了過去,就見著香玉將長發(fā)束起,扎了個高馬尾,手中的劍招一式比一式凌厲,盡顯鋒芒,許是認真起來的女孩格外好看。
阮玉在一旁看得臉色微紅,清澈的眼睛里滿是光彩,心中不覺在想,哇!香香比起那些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公子簡直不要太帥!只呆呆站著,全然忘記了來此的目的。
香玉已練了半個時辰有余,此刻也停下了動作,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阮玉趕緊上前捏著帕子為她擦汗。
侍女們靜默在一邊,五小姐也只有對上三小姐時才會將那暴脾氣收斂些,外頭人人都說陳家三小姐紈绔不堪,五小姐活潑嬌俏,可在她們這些下人看來,三小姐可比五小姐好伺候得多。
蕓夏一臉心疼,早早便備好了茶水,點心,小姐昨日那般晚睡,今日還是雷打不動地起來練劍,肯定要累著的。
香玉端起茶一口便飲了個干凈,動作瀟灑利落,明明那般粗魯?shù)呐e動,放在她身上,便沒有一點違和感,只覺她爽朗大方,好似生來便該如此。
若是我這么喝茶……阮玉想了想那個畫面,猛地搖搖頭,這回不用娘親來說她有失風(fēng)范了,香玉那樣喝茶是瀟灑,她那就叫粗魯!鄉(xiāng)下來的。
“怎么了,今日又有事兒?”香玉伸手碰碰阮玉今日梳的雙平髻,真可愛。
“哎呀差點兒忘了正事兒了,祖母也不知道醒沒醒,我們趕緊過去!”
“醒了自然有人知會我們,急什么?!毕阌翊蛄藗€哈欠,有些困了。
“你傻呀,那陳瑾嫻可是在祖母跟前守了一夜呢,我們總得過去裝裝樣子吧。”
阮玉一臉焦急,生怕被陳瑾嫻比下去,母親常說她不如陳瑾嫻,也不知道她那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騙了多少人。至于祖母的安危,尚且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天天就知道擠兌娘親,香香,叫她一聲祖母都是為全了先生教的禮儀。
“祖母跟前的丫鬟婆子這么多,哪兒輪得到她伺候呀,我倒是不懂她了。往日里,她可是把分寸拿捏得最好的人,昨兒夜里整了這么一出,今晚祖母的院子里怕是要多不少人了。”
香玉一時也想不通陳瑾嫻在搞什么花樣了,她平日里溫婉大氣,即使對待下人也溫和有禮,即使是庶出,還沒了姨娘,但除卻出身,她比府中哪一位姑娘都擔(dān)得起“大家閨秀”這四個字。除了阮玉,大家多多少少都對她有幾分好感。祖母最喜歡的便是她,平日里染了風(fēng)寒,連院子都不讓她進,祖母喜歡的是她恰到好處的親昵,守夜這種事,祖母心思多些,只會不喜,陳瑾嫻怎么可能不明白。
“三小姐,五小姐,老夫人醒了!”陳母身邊的丫鬟翠荷來報。
香玉同阮玉對視一眼,馬上朝院子外走去,香玉也顧不上換身衣服了。
“三小姐……”翠荷吞吞吐吐的,看著香玉的眼神也有些同情。
“怎么了?”香玉十分納悶,昨晚上溜出去的事兒被發(fā)現(xiàn)了?星輝院的人嘴可嚴實了,前幾次要不是她自己說漏了嘴,才不至于被發(fā)現(xiàn)呢。
翠荷一臉為難,“這……”
阮玉不耐煩了,“趕緊說,怎么了!”
“現(xiàn)在府里都在傳,說是您昨天出府去佛寺驚擾了佛祖,這才降罪于家人。”翠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香玉。
阮玉一臉茫然,“昨天我跟蘇妍,王若云爭吵的事兒都傳出來了?所以他們就認定是因為我祖母才會摔倒?”
翠荷道:“現(xiàn)在全城都知道您在佛寺打了蘇小姐和王小姐了?!?p> 阮玉都被氣笑了,“若論親疏遠近,真要降罪家人,阮玉,娘親,爹爹,哪一個不行?非得是還沒點血緣關(guān)系的祖母了?這種話都有人信,敢情這是來針對我的呀?!?p> 三人邊走邊說著,下人們看香玉的眼神都變了,唯恐避之不及。
來到了素蓮院,陳父見著香玉,給了她個放寬心的眼神。八妹妹瑾昭從陳瑾嫻的身邊跑過來抱住香玉的腰,“三姐姐,你早上又在舞劍嗎?”
老夫人聽了這句話,再看看香玉身上的便裝和高高束起的頭發(fā),當即就咳了起來,好啊,真是好樣的,自己都快病死了,她還有心思舞劍。轉(zhuǎn)過頭拉著陳瑾嫻的手,便再不覺得陳瑾嫻守夜有什么別的心思了。
香玉聽到這話,也是一僵,抬頭看了看陳瑾嫻與祖母之間的親昵,這是要踩著她得寵呢。
阮玉想要說些什么,卻被外面小廝的通報打斷,說是請的道士來了。
陳父也有意略過香玉的事,便當即去請道士來素蓮院作法,他本身是不信這些的,但無奈為了使老夫人安心,不得不做。
道士先在院子里做了法,又來到屋里,雖有一家子女眷,但大宋對男女大防并不甚在意。
那道士拿著桃木劍,貼了符,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又拿著劍指向香玉,香玉一個側(cè)身,順勢奪過劍,將那道士踹到了地上,用劍對著他。
“府中作祟的就是這個女子啊!”
香玉聞言,將劍丟到他身上,“你說是就是了?我還說你是豬精呢,你認嗎?”
阮玉不屑道:“切,你收了誰的錢啊,跑來污蔑我姐姐?”
“讓他說!”老夫人本就對香玉很是不喜,聽見道士的話,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這位小姐近日來可曾去過佛寺?”
“是,這整個梁州城都知道的事兒,你還用問?”
“想必去時穿的定是紅衣,還在佛前發(fā)生爭執(zhí),鞭打了旁人吧?!?p> 香玉咬牙,擠出一個微笑,,“是。”
“道長,你說的這些都對,可有什么不妥嗎?”陳瑾嫻說道。
“這就是了,本道長剛剛推算出了這位小姐所做之事,大驚之下才用劍指向了她,去寺廟穿著紅衣,在佛前不敬,這才給家中招來災(zāi)禍啊?!?p> 推算出?好一個推算出啊。這么扯的話,為什么在這里真的會有人信啊。香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老夫人冷冷地看向香玉,“既如此,便送到城郊的莊子上去吧,三丫頭也該收收性子了。”
“母親,香香正是議親的時候,送到莊子上去,跟絞頭發(fā)做了尼姑有何差別啊?!标惸讣绷?。
“是啊母親,罰她禁足抄書,跪祠堂,想來也會懂事了?!标惛钙髨D輕飄飄地將這事揭過去。
陳瑾嫻嘲諷地笑了笑,這就是區(qū)別嗎。
“她不要臉面,我們陳家的姑娘就不要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跟男人廝混,還去逛青樓!她是不愁嫁了,其余的姑娘呢!前些時日我都為瑾嫻說好了王家那門親,她逛青樓的事一出,人家連忙給拒了,話里話外都是你們家有這么個女兒,若妹妹都學(xué)了姐姐的樣該怎么辦?”老夫人見陳父還護著香玉就氣不打一處來。
香玉也是一驚,原來她這樣做會連累姐妹啊,抬頭望向陳瑾嫻,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任何的解釋道歉都那樣蒼白無力,她好像……真的做錯了。
陳母頓時語塞,那門親事她是知道的,瑾嫻因著自己女兒才丟了親事,她原想著讓哥哥的庶子娶了瑾嫻,也不算虧待了她。
陳父略一思索,“母親,香玉既是沖撞了佛祖,不如就讓她去佛寺給您祈福吧,您看如何?”
老夫人點點頭,終歸是不好拂了陳父的面子。
陳瑾嫻顫抖著,去祈福除了最有名的承隱佛寺,還能去哪兒。他們還是要遇見啊。她又要搶走我最后的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