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沉見他如此說,便不再繼續追問,要是到了時候還沒見到人,大不了一走了之,她也不會損失什么。
碧沉約莫在屋內等了一刻鐘,才聽到屋外有腳步聲,越走越近,看來要見她的人已經到了。
碧沉放下茶盞,站了起來。
越來越近了。
三步。
兩步。
一步。
碧沉盯著那個小小的門口,眼中有些警惕,更多的是好奇。
終于,腳步聲停了下來,一個人出現在門口處,與碧沉遙遙相對。
是殷嘲!
碧沉幾乎是下意識地撈起手邊的茶盞,揚手向殷嘲用力扔去,同時,左手抬起,隨時拿下唇邊的痣,一但殷嘲發難,就立刻吞服解藥。
至于逃,這小草屋就只有這么一個入口,已經被殷嘲堵住,怎么逃?
碧沉身上還有任務,想來殷嘲還不會殺她,何況白墮還在他手上……
但懲戒是很有可能的,考慮情形,這懲戒不一定落在碧沉身上,但白墮就難說了。
兩人四目相對,殷嘲見朝他腦門砸過來的茶盞,運轉內力,輕松地接下了茶盞。
茶盞被扔出時茶液飛濺,然到殷嘲手中時,竟穩穩地沒有蕩出來。
實力深不見底。
“碧沉,你就這么想殺我?”殷嘲看著手中的茶盞,輕輕晃了晃,放在鼻尖輕嗅,“君山銀針,好茶。”
然而碧沉在聽到他開口說話時,卻松了口氣:“你不是殷嘲。”
碧沉語氣十分肯定。
“殷嘲”有些驚訝道:“哦?我自問扮得還不錯,你怎么發現的?”
他倒是沒有任何被識破的慌張。
碧沉當然能識破,一個人可以易容,但聲音是很難改變的,特別是對方易容的對象一個她非常熟悉的人。
她自幼在殷嘲的身邊長大,試問怎會聽不出兩人聲音的細微差別?
何況這“殷嘲”是獨自一人前來,但碧沉知道殷嘲他謹慎得很,出門必帶至少兩個實力高強的侍衛。
剛剛碧沉突然見到殷嘲的面容,來不及細想,如今冷靜下來一看,才覺有很多不妥之處。
“我太熟悉殷嘲了。”碧沉看著他搖頭道。
心中則是在疑惑對方到底是怎么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當時在聚仙坊,她就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的易容其實是易容成一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
畢竟南霄在外一直蒙面示人,她頂替南霄,除非南霄自己或者見過南霄真面目的人能察覺到她不是南霄本人,其他人根本無從辨認。
小巫易容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饒是別的易容高手,也難以發現她易過容。
這樣的情況下,眼前的這個人,又是怎么發現她真實身份的?
她知道殷嘲保密做得很好,除了殷嘲、小巫和她自己知道這事以外,其他人根本沒有被告知過。
不過那天殷嘲帶來的貼身侍衛倒是可以猜測到一些。
不過既然是貼身侍衛,殷嘲對他們肯定是知根知底的,而且有他們的把柄控制在自己手里,這人難道有什么手段,滲透到殷嘲身邊的重要人物中去了?
碧沉想到這,頓覺眼前的人很有意思。
值得一交。
“既然碧沉姑娘認出我了,不如我們談談?”
“殷嘲”拿著茶盞,進屋坐到碧沉對面,給她倒了杯茶。
一旁的老人忙拿出一個嶄新的茶盞,倒了杯茶放到他跟前。
“公子不妨把易容拿下來,你頂著這面皮,我著實有些厭惡。”碧沉看著他道。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殷嘲”莫名其妙說了一句,點點頭:“頂著一張別人的臉與姑娘相交確實不太禮貌。”
碧沉坐在“殷嘲”對面,這個距離可以明顯看出他有明顯易容過的痕跡。
易容成別人,近距離看臉上的痕跡會很明顯。
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
且碧沉看,眼前這人易容時應該很倉促,都沒有怎么處理這些易容的痕跡。
“殷嘲”用袖子遮住臉,卸下易容。
碧沉等了一會,見他放下袖子,眼前的人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棱角分明,淡淡的一層胡子給這張臉添了幾分成熟,他看著碧沉淺淺一笑,好似整個冬天都會為他而融化。
“初次見面,我叫易池。”
他輕笑著,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其中的一個名號,不過這不重要,你姑且就這么稱呼著吧。”?
“易公子既然知道我的底細,我就不多做介紹了。我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易公子找我有什么事,紙條上寫的,可否屬實?”碧沉問道。
“自然是屬實的。”易池點點頭,“這次找上姑娘,也是因為我們有共同要對付的人,而且,我很欣賞姑娘的能力。”
“我如何能信你?”碧沉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
“若殷嘲不是我要對付的人,我為什么派人要接近他,了解他?”易池抿了口茶,淡淡道。
“也是。”碧沉頓了頓,“罷了,天下之大,我已沒有可以依靠盟友了,我選擇與公子結盟。”
易池有些吃驚道:“這么快就決定了?不多考慮一下?”
碧沉搖頭:“考慮了又怎么樣,最壞的結局也不過一死,就算我找了一個與殷嘲一樣的盟友,我還能過得更差么?既然如此,為何不能賭一把?”
“賭?”易池笑了笑,“我喜歡姑娘這通透的性子,既然如此,今日,我與姑娘就算是結盟了。”
“好。”碧沉也是一笑,“日后要怎么聯系你?”
“安王府有我的眼線,我會派人與你接頭。”
碧沉一愣,不由得笑了一聲,這晏行的府中,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真正是晏行的人。
“姑娘笑什么?”易池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
“無事,想起些有趣的事情罷了。”碧沉擺擺手道。
“哦?有何趣事?不妨說來聽聽?”易池倒有些好奇地打聽了起來。
“罷了罷了,也沒什么好笑的。”碧沉正了正臉色,問,“不知易公子能否將我姐姐救出來?”
聽了這問題,易池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很難做到,我沒有什么把握。”
碧沉有些疑惑,畢竟這人都能在謹慎的殷嘲身邊安插自己的人,竟然會沒有把握救白墮?
易池凝視著她,突然問到:“你有沒有想過,殷嘲為什么一直沒有殺你們,而且還留你們在身邊?”
這話問的碧沉愣在原地。
為什么殷嘲沒有殺她們,而且留她們在身邊?
她們還有用。
這是碧沉的以前的想法,今天易池一問,她卻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站不住腳。
殷嘲培養的殺手可不少,她們雖然出眾,但并非無可取代。
把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人,甚至說想殺他的人留在身邊,意欲何為?
真的只是覺得她們有用嗎?
還是,有其他目的?
碧沉竟一時想不出反駁易池的理由。
“這里面,難道有我不知道的事?”碧沉皺眉問。
“唔……是的,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此事牽扯頗深,或者會牽動整個朝堂和江湖。”易池沉吟道,“至少在你二十歲之前不會有事。”
碧沉眉頭皺得更深了。
“易公子突然告訴我,卻不細說,這倒讓我有些不太好受。”
“與姑娘提及此事,只是為了提個醒。”易池道。
“易公子不說,我也不強迫,想必公子也有難處。”碧沉不再追問,畢竟這是和易池第一次見面,互相還不算信任,對方不說實屬正常。
“姑娘明事理。”易池笑道,“八月十五,這里再見,如何?”
“我也不知那天我能否赴約。“碧沉搖搖頭,“不過還是說個暗語吧,省心些。”
“放心吧,我會想法子給你制造機會的。”
易池思索片刻,拿起茶盞道:“想一個別人不可能對上的才行,不如就用這君山銀針來設置暗語?”
“問君山銀針,答吃雞蛋?”碧沉頓覺有趣,笑道。
“有何不可?就這樣吧!”易池亦拂袖笑道。
“易公子真有趣。時間不早了,我需要走了,公子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比如一些計劃和安排?”
“姑娘趕時間可以先走了,計劃和安排這會也沒什么好說的,到了時候,自會有人通知姑娘。”
“那好,我便先告辭了。”碧沉站了起來,向易池拱拱手。
易池也站了起來,回了她一禮。
碧沉先行離開了草屋,易池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碧沉離開后笑臉冷了下來。
合作歸合作,謹慎還是需要謹慎。
防人之心不可無。
碧沉在這耽擱時間不少,沒有再細想,直接繞行回到街市,大搖大擺地回了安王府。
晏行還沒回來,大概是被留下了。
碧沉樂得他不在,回了自己的房中,拿出古琴練習琴曲。
邊練邊回憶著今天與易池合作的事。
易池的身份是什么,還無從得知。
但他武功不低,氣質不凡,應該也是個身處高位之人。
何況要與殷嘲相爭,想必也是有自己勢力的。
至于他說的,殷嘲對她們姐妹別有目的一事……
倒還真的有很大可能。
畢竟殷嘲真要殺她們滅口,找人取代她們并不是難事,留她們下來,本就處處透露著不尋常。
可自己和姐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殷嘲謀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