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要了,伙計,給我包起來。”
“等等,我也要一份。”
從暗坊上來,鼻涕泡和姜寇就卯上了勁,圍著紫檀木架不住逛著。
只要瞧著對修行有益的丹藥,便大手一揮,毫不吝惜袋中錢財。
一時之間,幾個包藥的伙計立刻手腳麻利地忙開了。
不過饒是如此,鼻涕泡依舊是埋怨不斷。
“你們這招牌不是千丹堂么,我看里頭的丹藥也不多嘛...”
伙計聽言嘿嘿一笑。
“爺若是有機會去一趟南城,就可以見到咱們真正的千丹堂了,那堂口的氣派,比這兒好了百倍不止,丹藥的名錄便是瞧上三五天都看不完。”
鼻涕泡擦了擦鼻子,四處望了一眼。
“難不成這兒是假的千丹堂?”
伙計連忙擺了擺手,生怕眼前的小家伙繼續(xù)胡說。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這青云城北墻這塊兒地,就跟個小鎮(zhèn)子差不多,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兒雖說人不少,但買得起以及用得上名貴丹藥的人,寥寥無幾。要不是掌柜的心慈,恐怕也不會在這兒立一座堂口了。”
鼻涕泡點了點頭,這話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誰能像咱一樣,出手就是三五兩玄金啊。
“好了,我要買的也差不多了,對了,柳石庭和師炎呢?”
他叫過一個伙計,剛想打聽打聽,卻見柳石庭和師炎緩緩從中堂門庭走出。
“都買好了么?”
鼻涕泡點了點頭。
“差不多了,我和姜寇買的丹藥一模一樣,這些都夠我修煉到初陽九品了,不過姜寇小子就不一定了。”
“鼻涕泡,放你娘個狗屁,用完這些丹藥,我估計都萬象境了。”
鼻涕泡白了他一眼,滿是不屑。
見他倆又像是被點燃的爆竹,師炎頓時一腦袋黑線。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厚顏呢,買好了東西咱們就先回邪劍宗。”
話還沒說完,只見厚顏背著吳遲緩緩走了過來。
“我也買好了,時候不早了,要不就先回吧。”
除了瘸子,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本想著等他們買完后就賭坊過過手癮,誰知道一眨眼天都快黑了。
這時候入賭坊,怕是會輸個精光,索性也點了點頭,答應(yīng)回宗門。
見他們走遠,從閣樓上走下一人,被刀疤劃過的眼睛里,隱隱透著恨意。
他四下望了一眼,隨手招過來一個伙計。
“瘦猴來了就讓他去樓上,在此期間我不許任何人上來打擾,除了干爺爺,其他人一概不讓進。”
伙計點了點頭,連聲應(yīng)允。
千丹堂的閣樓一直是護院的地盤,倘若有人在堂中鬧事,他們也能隨時出手。
只不過自從錢掌柜讓錢蟲成為護院后,閣樓便形同虛設(shè)了。
一來是千丹堂中無人敢搗亂,護院成日里本就無事,來了個小錢爺后,那些家伙便以他馬首是瞻,不是在吉祥樓花天酒地,就是在賭坊一擲千金;
二來護院中三大高手被錢掌柜安排在內(nèi)堂,貼身護著林圩林少爺。
閣樓漸漸也就空置了下來,后來錢掌柜回來了一趟,讓堂中伙計拾掇了一番,將閣樓隔成幾件雅室,用來招待貴客。
也不知道小錢爺是中了什么邪,竟然頭一回主動提出要去閣樓中。
不多時,只見瘦猴領(lǐng)著一個滿臉灰敗的矮胖個走進堂中,朝著眾多伙計點頭笑了笑,便徑直走向閣樓。
閣樓中,錢蟲氣呼呼地坐在雕花黃梨木椅上,茶盞碎了一地。
“錢爺,屠方師兄來了。”
瘦猴敲了敲靠里最大的一間房門。
半晌后,里頭才傳來錢蟲怒氣沖沖的聲音。
“讓他進來。”
屠方輕輕推開門,彎著腰走了進去,亦步亦趨。
“屠師兄,聽說你連只狗都沒打過?”
錢蟲此時也顧不上客套,直言不諱地一句話,說得屠方面紅耳赤。
良久,才緩緩?fù)鲁鰩讉€字。
“讓小錢爺失望了。”
錢蟲冷哼一聲,他知道屠方靠不住,但沒想到眼前這家伙連只狗都殺不了。
要不是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非得叫人剮了他一身的肥膘。
“我失不失望另說,顧霧大哥的仇不能不報,他畢竟是你們靈寶山莊的弟子,你能不能叫些厲害的師叔師伯或者師兄弟出手?”
聽言,原本就擠成一堆的胖臉,此時恨不得揉成一團。
“小錢爺,這....怕是有些難辦....”
錢蟲氣得一拳砸在木桌上,咔嚓一聲,驚得屠方腿腳一軟,差點就跪下了。
“難不成你們靈寶山莊師兄弟情誼不值一提,非得有利可圖才愿意出手?”
屠方點了點頭,而后又猛地甩了甩了頭,囁嚅了半天,卻是半個屁都放不出來。
此時,千丹堂中,一襲白衣的少年站在閣樓樓梯處,抬頭向上望著,臉上掛著幾分笑意。
少年看著十五六歲,臉上雖說透著笑意,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氣,也是明眼可見。
在他身旁跟著兩人,站得近的,是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雙手負于身后,臉上寒若冰霜。
站得遠的,是個胖乎乎的人,雙手攏在腹前,身子微垂。
這人千丹堂的伙計自然都認識,只是他們不明白,那一個面含笑意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來頭,竟然讓在赫連家舉足輕重的錢掌柜都如此恭謹。
“大公子.....”
錢掌柜剛張嘴,便聽得少年身旁書生出聲糾正:
“是赫連公子。”
他的話語雖輕,卻滿是不容置疑。
錢掌柜訕訕一笑,點頭稱是。
“赫連公子。”
聽到這四個字,少年緩緩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中州那一處豪府之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便人被人稱作赫連公子。
良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眼中悵然若失。
在漠北,他是家族引以為傲的赫連家天才赫連楚,而在中州,他只是宗家那些人眼中的旁支小子。
可是讓他選的話,他寧愿待在宗家做一條狗。
若不是傳聞邪劍宗有異動,宗家族長見他本是漠北人氏,便吩咐給了他監(jiān)察邪劍宗的任務(wù)。
若非如此,說不定還能讓他在宗家多待幾年。
待得久了,便有機會被接入宗家族譜,一旦成為宗家的人,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不說在道途中前景可見,便是日后隨便拜入哪座一等宗門,都會被青睞有加。
“邪劍宗...”他輕輕咬了咬牙,心里默念了幾句。
雖然來漠北之前,二爺爺千叮嚀萬囑咐,沒弄清楚實情前,不得對邪劍宗輕舉妄動。
但所謂實情,向來虛無縹緲,不過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若是不狠狠出一口氣,怎么對得起數(shù)千里的跋涉。
“說。”
赫連楚依舊是一動不動,仔細聽得樓上的怒喝聲。
“誒。”錢掌柜俯身說道。
“錢蟲那小兔崽子是被我寵慣壞了,平日里有些驕橫無禮,可能與邪劍宗門人起了些小誤會,若是赫連公子信得過,我定然狠狠教訓(xùn)他一頓,然后帶他去邪劍宗賠禮道歉。”
赫連楚輕輕吁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如今說這話為時過早,錢掌柜,反正人都在這兒了,不如一起上去瞧瞧?”
說罷輕聲一笑,緩緩朝著閣樓走去。
錢掌柜瞧著那道年輕的背影,嘆了口氣,心里憋足了苦水。
....
錢蟲見屠方半晌都憋不出一個屁,氣得拿起手中茶盞猛地一砸。
此時門被推開,錢蟲臉色怒色一現(xiàn),剛要發(fā)火,見到來人,臉色一驚。
“干爺爺,你怎么來了...”
眼看茶盞就要砸到錢掌柜身上,錢蟲連忙一揮手,一股氣勁使出,想要蕩開茶盞。
誰料這時,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一聲冷哼。
茶盞化為齏粉,飄飄揚揚,如薄霧散開。
錢蟲心頭一凜,好厲害的人,難不成干爺爺又請了位高手回來?
正想著,赫連楚一步踏入雅間,看著錢蟲微微一笑。
“你便是錢蟲?”
錢蟲擰著眉頭,上下打量著來人。
這時,錢掌柜連忙喝道:
“不得無禮,還不快來見過赫連公子。”
“赫連公子?”
錢蟲心里閃過一絲不安,他此時已經(jīng)知道眼前是何人。
能被干爺爺如此恭敬地稱作公子的,也就中州來的赫連楚了。
只是不知道他來找自己是為何事。
錢掌柜剛要張口訓(xùn)斥,卻見赫連楚擺了擺手。
“我從中州來,你沒見過我也是情理之中,不說這個,聽說你似乎與邪劍宗的人有些仇隙?”
錢蟲看了看杵在一旁的屠方,咬了咬牙,剛要開口,卻聽得赫連楚輕聲說道。
“其實你不說我也清楚,我有眼線見著邪劍宗的瘸子落下一枚金絲銅錢,看來邪劍宗與你那位結(jié)義大哥的死定然有幾分關(guān)系,不然他們也不會出言隱瞞。”
見錢蟲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恐,赫連楚微微一笑。
“你放心,雖說整個離陽天下都在看著邪劍宗,但不管它是獨霸一方的一等宗門,還是沒落破敗的荒野破殿,既然他們先犯錯,那自然也得付出一些代價。”
“雖說我青云城赫連家不值一提,但若是連親朋好友都護不住,甚至被殺也不敢吭聲,那未免也太過卑微了。”
“你說呢?”
錢蟲木訥地點了點頭,心里已是泛起驚濤駭浪。
這番話是不是說,他可名正言順地為顧霧大哥報仇了?
“赫連...赫連公子,你的意思是?”
“意思?我沒有什么意思。”
赫連楚笑著搖了搖頭。
“只是,赫連家雖然支持你,卻不參與你的私事。”
“錢掌柜,讓賬房拿一千兩玄金出來,錢蟲想要為兄弟報仇,這是義舉,算我賞的。”
“若是赫連玉堂問起,便說是我的意思。”
聽赫連楚這么說,錢掌柜皺了皺眉。
見他如此自然地念著家主的名諱,看來青云城赫連家已是他做主了。
只是他執(zhí)意要去攪動邪劍宗這潭渾水,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中州宗家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說,這青云城怕是要不安穩(wěn)了。
“好了,錢掌柜,你們先退下吧,我邀了墨家三公子談事,你把我林大哥也叫來作陪,其他的事,你們就看著辦吧。”
說罷,他揚了揚手,算是轟人。
千丹堂中,錢掌柜一臉鐵青地把錦袋遞給錢蟲。
“錢蟲,此事小心為上,不可亂來。”
錢蟲咧嘴一笑,忙不迭地點著頭。
別說是這袋子錢,便是只拿出十之一二,怕是就能報仇雪恨了。
要不是赫連家不能摻和進去,這種事又何必請別人來擺平。
“干爺爺放心,對付那幾個小雜種確實要小心一些,雖說他們看起來貌不驚人,但想來也有踏入萬象境界的,我會去一趟靈寶山莊,聽屠方說他的一個師叔已是半只腳踏入八卦境,請他出山,定然能手到擒來。”
錢掌柜一巴掌扇了過去。
“混賬,我是說此事干系甚大,凡事留一份余地,不要做太過了”
錢蟲這是頭一回見到干爺爺發(fā)火,心里頭也有幾分發(fā)怵,連忙收起臉上的嬉笑,認認真真說道。
“是是是,我一定不會亂來的,誰惹出來的事,誰承擔(dān)后果就行,不會將整個邪劍宗都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