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方奕
那日真的趕上了一個很不錯的日子,炎熱的夏天剛好褪去,陽光像蒙上了一層細紗,過濾了原本的毒辣,只剩溫和。
七月二十,是她最歡脫的一日。這是她的生辰日,在這天她可以收到來自長輩兄妹們的賀禮,也可以解放一天,不用去跟府上繡娘學討厭的刺繡。
“婷兒,”傍晚,她路過花園時,祖父元鐘叫住了她。
“祖父!”季清婷看見他便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當時的季清婷才9歲,正是活潑的年齡,“祖父~你是不是忘記婷兒啦!”
“胡說,祖父怎么會忘記婷兒呢?!奔驹娒嗣念^頂。
季清婷明顯不信,氣鼓鼓的說:“可是今天是婷兒的生辰,父親母親還有兄長都給婷兒送了生辰禮物,這天都快黑了也沒看見祖父給婷兒送禮物。”
季元鐘一聽便哈哈大笑,牽著她的小手向書房走去,“誰說祖父不送了,祖父記著呢,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今天有事耽誤了回府?!?p> 季元鐘帶她來到了書房,從書架上取下一個方方扁扁的木盒子,遞到了她的面前,“婷兒,猜猜看這里面是什么。”
季清婷盯著這個大盒子,咬了咬手指頭,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大聲答到:“棋!是棋,跟棋盤一樣大!”
“真聰明!”季元鐘笑著把這個裝著棋盤的木盒子給了她,“要拿好哦,有點重。你素愛下棋,祖父偶然得了這古棋,便一直備著送作你的生辰禮了。”
“謝謝祖父!”季清婷興奮的接過這個木盒子,她的棋不小心被丫鬟弄丟一個棋子,正想換新棋呢,“一點也不重,婷兒拿得動!”
“哈哈哈哈?!奔驹娪置嗣念^,便讓她回去了。
季清婷的丫鬟夏兒怕她累著,想替她拿,她卻拒絕了,親自抱著棋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里種了許些竹子,內有一個小亭子,她就喜歡在這個亭子里擺弄棋局。
棋盤終究還是有點重量的,等到了這個小亭子時,她的臉上已經是紅彤彤的一片,將棋盤輕輕放在石桌上然后趴在上面微微喘著氣。
等緩過來后,她期待的打開了盒子,那是一套很精美的棋具,圓潤光滑的棋子,棋盤居然是玉制的,她真的太喜歡了!
本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她只好念念不舍的去吃了飯。她心里惦記著棋,吃飯的速度比往常都要快,吃完就往小亭子跑,連她母親叫她都沒有聽見。
那一小片竹林外是看不見亭子的,只有轉進去,才能看清。季清婷不喜歡別人打擾她下棋,一個人飛奔進了竹林,卻看見一個青衫男子坐在她的亭子里撥弄她喜愛的棋具,頓時火上心頭。
她急急忙忙的跑過去,生氣的說道:“你做什么!誰允許你亂碰我的東西了?!”
那人一愣,轉頭看向季清婷,還沒等她說第二句,那人便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季清婷睜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看到人。她見一個大活人突然消失,剛好又是夜幕降臨,想到民間傳說中的妖魔鬼怪,頓時害怕起來,眼里就開始掉珠子。
她一時害怕連逃走都忘了,就杵在原地開始哭??拗拗莻€消失的人又出現了,臉上凈是無奈,“小女娃,莫要再哭了?!?p> 季清婷還真的停住了,只是眼睛仍是淚汪汪的。她看著那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人,是個白白凈凈的俊朗少年,臉上的無奈之情更讓人覺得他不是什么惡人,她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什么人?”
“這...”那人皺了皺眉頭,“既然被你看見了我便告訴你,實不相瞞我是這棋的棋靈?!?p> “棋,棋靈?”季清婷臉上的淚水已經干涸了,濕潤的眼睛里閃爍著大大的疑惑。
“沒錯,”那男子伸出一只手,只見黑白兩棋的棋子都朝他飛舞過來,圍繞著他,“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叫什么。自我有記憶起,我便與這棋相伴了?!?p> 季清婷看著飛舞的棋子,瞪大了眼睛。伸出自己的小手去碰了碰空中的棋子,棋子抖了抖卻沒有掉在地上,她覺得有趣極了。
她也不再怕這個人,這是她的棋,既然他是這棋的棋靈,那...他便是她的人了!沒有名字....嗯!那她就給他取個名字,“你是棋靈,棋是我的,那我就是你的主人咯!那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就叫......就叫方弈!”
“方弈....”季清霖念了下這個名字,“方正之棋盤,與之博弈,棋靈的這個名字還真是貼合?!?p> 季清婷回憶著幼時,溫婉一笑,“當時我看見了他布下的棋局,便想這棋靈棋藝定是高超,我取這名便是想將其作為棋友。”
“那后來呢?!奔厩辶氐却南挛摹?p> “后來啊....”季清婷又繼續講起了這段舊日往事,“后來他確實是成了我的棋友........”
從那日賜名后,季清婷便一直纏著方弈下棋,她的棋藝也是突飛猛進。在10歲那年,季府里除了方弈已經沒有人能夠贏過她了,人人都說她是無師自通的棋局天才,因為方弈沒有讓除她以外的人看見。
日子漸漸長了,一年,兩年,三年......慢慢的她已經到了14歲,她與方弈已經度過了5年的時間,她慢慢變成了水出芙蓉的姑娘,而方弈依然是5年前初見的那個模樣。
小姑娘漸漸的有了小心思,她好像...對自己的這位棋友有些不一樣的心思了,情竇初開的季清婷知道,自己怕是喜歡上了他。
“方弈,為什么別人看不見你。”一次下棋時,她問他。
“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頓了頓,又說,“五年前我沒有想到你會突然出現。”
季清婷看向他,“那,要是再來一次,你還會出現在我面前嗎?”
他手中動作一頓,像是思索了一番,說:“不會,讓常人看見是件很麻煩的事情?!?p> 他下完手上的一步,對面的人卻遲遲沒有動作。他抬頭看去,卻看見了一張透露著不滿的臉。
“你怎么了。”方弈有些疑惑。
季清婷沒有理他,將棋罐往前一堆,“哼”了一聲就悶悶的走了。
慢慢的,她發現,他真的是個木頭,怎么都不開竅。她都已經很明顯的表達自己的心意了,他的心卻跟他的容顏一樣,依舊是五年前相遇初那番,毫無變化。
時間從來不等人,她很快就15歲了,及笄那天父母給她安排了一樁婚事,她不情愿。
那天晚上她去了竹林,卻沒有下棋,只是靜靜的坐在石凳上。
“方弈,我爹娘給我定了門親事,是朝中一位將軍的長子?!奔厩彐么怪?,說道。
方弈坐在她對面,一個人也擺弄著棋局,“長子?若是人品不錯那還挺好?!?p> 季清婷復雜的看向他,聲音很輕,“方弈,你希望我答應這裝婚事嗎?”
他皺眉,季清婷心中一動,卻只見他皺著眉將一顆黑棋輕輕落在棋盤上,然后便松了眉頭。季清婷覺得,那輕輕的一落就像一頂巨石落在了她的心上,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種事情,應該是你自己做主,問我有何意義?!彼f道。
季清婷緊緊揪住自己的帕子,然后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睜開眼睛,對他笑著說,“我明白了?!?p> 第二日她就答應了這裝婚事,一連幾日都不再去過那個小竹林。某個夜晚,她盛裝出現在亭子外,卻沒有走進去。
“方弈?!彼齑捷p啟,臉上畫著精心妝容。烏黑的秀發被高高的挽起,頭上帶著著璀璨奪目的金銀珠飾,一身火紅的喜袍襯的她十分嬌艷。
如此一番裝扮,確實是驚艷到了方弈的眼底。
季清婷朝他笑著說:“方弈,我明日便要走了?!彼粗ぶ心莻€人,6年了,他一點也沒有變,“我,來跟你告個別。我跟爹爹說了,這個林子會一直留著,你也可以一直在這好好下棋了?!?p> 他看向她,說著:“謝謝,愿你幸福?!?p> 她沉默半晌,問:“方弈,我好看嗎?”
女子火紅的身影映入他眼中,她聽見他說,“好看,我見過最美的人了?!?p> 她朝他燦爛一笑,然后轉身邁出了步子,繡著精美花紋的繡鞋踩在林間的石子路上。6年前我朝你而去,現在,我背你而行。

稻清塵
居然……居然……居然有人收藏!我真的,太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