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門口的桃符隨著新年的流逝，褪了顏色。有些人家嫌桃符顏色陳舊，特意用顏料涂涂抹抹，添些喜色。

　　穿著粗布衣衫的老人彎著腰吃力地端著缺了個口子的瓷碗，瞇著眼打量涂顏料的小孫子。

　　“虎子，涂均勻些。”

　　被稱作虎子的少年，轉頭哎了一聲，涂得更用力了。

　　路過的幾個挎著臟衣籃的女人們看見這一幕，偷偷地對著自己的伙伴一笑，大家都知道林老頭是個窮秀才，雖然窮但最在乎這些莫須有的事情，畢竟這幾年世道不好，常年都鬧饑荒，誰愿意餓著肚子去干這些門面的事情？

　　雜七雜八的碎言碎語洪水般涌入到林老頭耳中，林老頭絲毫不在乎，繼續看著自家的桃符，直到孫子將桃符涂得和新的一樣，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爺爺，我去給青歡姑娘送些咱家母雞剛下的雞蛋。”

　　虎子咧著嘴露出幾顆大門牙，撓著頭嘿嘿的笑著。

　　“呸，教你的圣賢書讀到狗肚子里了？非禮勿動！非禮勿動！。”

　　林秀才是個秀才，鮮少吐臟字，剛說完一張布滿褶子的臉蛋就漲得通紅。

　　“好好，爺爺你把這端回去，我先去了。”

　　虎子跳下剛剛用來墊腳的木凳子，將瓷碗塞到林秀才的手里，就風馳電掣的跑了。

　　林秀才年紀大了，想追也追不上，只能端著瓷碗瞇著眼睛看著孫子的背影，搖了搖頭。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傳到青歡所住的小院子。

　　青歡身形消瘦如今有喜雖然已有月余，但絲毫不顯孕，乍一看還是如少女般，只是面容略顯憔悴，兩個眼眶下泛著青紫色。青歡將神志不清的莫心蓮鎖在小屋里，順了順凌亂的發絲，才慢悠悠的前去開門。

　　木門被青歡緩緩打開，青歡探出了半個頭，眼睛含著淚水，柔柔的問道。

　　“你爺爺不是讓你別來了么，你快回去吧。”

　　青歡順勢將門關上了一點，還未全關上，就被虎子用手從門中扒開了。

　　“我爺爺是他是他，我是我，我為何不能來。”

　　“你一個弱女子還要照顧失心瘋的姐姐，實屬不易，我來看看你，給你送些雞蛋。”

　　虎子情緒激動地一口氣說完，一雙赤城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青歡。

　　青歡有一瞬間的恍神，斂了斂神色，將門打開請虎子進來。

　　“總共四十枚，你和你姐姐你一人一天吃一個，大約可以吃一個月，屆時我再送些過來。”

　　虎子將兩籃子雞蛋放在院中槐樹下的石桌上。

　　青歡看著滿滿兩籃子的雞蛋，笑著打趣道。

　　“你家母雞一天下這么多雞蛋？和母豬生孩子一樣。”

　　“嘿嘿，其實只有兩個是我家母雞下的，其余是我做短工換的雞蛋，城里那些千金都吃這些，我瞧你和你家姐姐都不像是我們這種干粗活的鄉下人，問你你又不說，我估摸著你們肯定是大戶人家落難了，我爺爺說了人再苦，跟著幾十年的習慣是不會變得。”

　　青歡聽完虎子一口氣說完的話，神色頓了頓。眼前的少年樣貌雖比不徐義青，但卻有一副赤誠之心，這是自己在這深宮里十年里很少見到的。

　　“青歡姑娘，青歡姑娘。”

　　虎子見青歡直愣愣的發愣，喊了幾聲青歡才回過神。

　　“這幾日沒休息好，難免有些走神。”

　　虎子憐惜的看著青歡。

　　“你一個姑娘家照顧你姐姐也是實屬不易，你哥哥最近沒來過嗎？”

　　虎子口中青歡的哥哥就是徐義青，青歡聽見徐義青兩字怒從心中來，徐義青將自己扔在這里，就來過一次，留了一點錢讓自己不要聲張，就急匆匆的走了，這都快一個月了也沒見人來。

　　“沒事，還有我，村里有個繡坊招人，你要去試試么。”

　　虎子見青歡神色不對，估摸著是她口中沒良心的哥哥肯定不管她們姐妹二人了，于是換了話題。

　　“我姐姐這樣，我恐怕抽不出身來。”

　　青歡聽見繡坊招人有絲心動，但是轉念又想到莫心蓮的狀態，只好收了這份心思。

　　“也是，我怎么將這茬給忘了，那你會磨墨么，我過幾天要給何員外家寫壽詞，到時你來幫我，我們將銀子一分。”

　　虎子撓著頭頭微微低下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