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趙東平把空調溫度調的很低,淑娟摸著小溪露在外面的胳膊都是冰涼的。她自己都蓋著被子。于是,她把空調關了。
還沒有五分鐘時間呢,趙東平就進來了說“為什么關了?”說完又打開了空調。淑娟說“可以了,你不能一直開著吧,你過來摸摸孩子胳膊,都冰涼了。”趙東平說“我信你才怪,我怎么感覺很熱,”淑娟非常生氣“你當然感覺熱,你那個臥室沒有空調,我和孩子一直被空調吹著,你說我能不知道冷熱嗎?我頭又開始疼了”趙東平說“你就是會用頭疼當借口,你是怕費電,我調高點,你別給我關了啊!”然后他就回他自己臥室了。
淑娟是真的頭疼,吹空調頭疼,被風吹了也疼,醫生和小姨都說是月子里落下的病。越來越疼了,堅持不下去了,她起來吃了一片止疼片。每次堅持不下去了就必須吃一片止疼片了,吃了藥半個小時就能好。
她躺床上翻來覆去的想“看來不回娘家是不行了,必須回去了。這樣開著空調她頭疼受不了,不開,又怕小溪熱,頭癢,她更心疼。”
一想到要回家,她又睡不著了。那生她養她的爸爸媽媽,她愛又愛不起來,恨也恨不起來,說不清的感情。她覺得她們姊妹三個和父母就像刺猬,離得太近就會被對方刺疼。還有那承載了她整個童年歡樂與悲苦的故鄉,她覺得在那里成長的十八年就好像已經走完了她的一生。當然,讓她最不愿想,是故意不去想的是她的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的弟弟。唯一的一個弟弟,叫崔自立。差一歲就三十了,她可憐的弟弟。每次還沒開始想,還沒有想起他的臉,他的聲音,她就開始喉頭哽咽,眼淚溢滿眼眶。四年前夏天,還沒有小溪時,她和她的兩個妹妹,看著媽媽哭的像演員演戲一般抑揚頓挫,她們三個說出了同樣的心聲“為什么?最想死的是我,死的卻不是我,最渴望活的是弟弟,他卻死了。”崔自立有三個姐姐,淑娟覺得自己是最不夠資格的一個。可是,她發現的太晚了,她已經沒有時間補救了。
回憶和哽咽讓她的頭又疼了。
第二天早上,她對趙東平說了她想帶小溪回娘家。趙東平一口答應了,他知道淑娟家里住窯洞,冬暖夏涼,對小溪太好了。
淑娟這次堅決不要趙東平送,她說小溪大了,她們兩個人可以。小溪的心思和她的年齡一樣,也長大了,小區院里關不住她了,隔幾天就問一次“還不帶我出去玩,我要去外面遠處玩。”這次說是坐火車,高興的不得了,手舞足蹈。一路上都不安靜,坐火車上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她去了七次廁所。淑娟阻止她在過道上跑來跑去,她在座位上坐不到三分鐘。淑娟慶幸,那天火車上人很少,有很多空座位。她和小溪一人一個座位。
淑娟心想,就這樣的年紀,正是活蹦亂跳的時候,估計她媽最多能忍三天,再加上月月,淑娟想起月月就覺得羞愧,內疚。她其實害怕回去面對月月。月月比小溪大一歲,是弟弟留下的女兒。兩個女孩折騰,不知道會怎么樣,反正淑娟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怎么嘮叨,她都做到不反駁,不理論,一只耳朵進,另一只耳朵出。反正不讓那些能把你逼瘋的言語攻了心。不然,啞巴都得急得發了聲。
快到家時,淑娟打個電話告訴她媽她和小溪快到了。她媽說“小溪愛吃餃子,我包好了,等回來就下鍋煮。”
淑娟的娘家所在的村子是個只有百十來戶的小村莊,名字叫井底村,顧名思義村子四面環山,站在淑娟家院子里,轉一圈看到的都是高高的、近在眼前的山。她們家院子大門往外延伸五米就是一條大馬路。這是一條串通市區和省城的交通主干線。她們家緊鄰這條馬路的是一排剛蓋好幾年的平房。只有弟弟結婚后住過兩年,后來一直沒人住,里面存放著東西。進了鐵大門,是一個寬敞的院子,中間有一塊長方形的地,種著各種應季蔬菜。然后是一大塊用水泥抹過的平地,和三孔窯洞。中間一孔窯洞就是從淑娟小時候一直住到現在的。
淑娟拉著小溪的手剛進了鐵大門,就看到了已經走到院子中間的父母和跑在前面的月月。月月看上去又胖了,她雖然只比小溪大一歲半,但是個頭比小溪高一個半頭,體重能分小溪兩個。臉蛋由于太胖都把五官擠的陷進去了一些,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來是個很好看的女孩,淑娟難過的想,越長越像她爸爸。她興高采烈的邊跑邊叫“姑姑,姑姑,小溪小溪!”淑娟緊著說“別跑,別跑,小心摔一跤!”因為月月胖,兩條小肉腿拖住她,她經常摔跤。為這個沒少挨爺爺奶奶打。
淑娟看到跟在月月后面的父母,一年沒見,父母都有了白頭發。淑娟鼻子一酸。有種想哭的感覺。她媽笑著對小溪說“餓壞了吧,來,快讓姥姥看看!”
一家人其樂融融,一直到晚上,兩個孩子打鬧蹦跳折騰到十點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