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灰暗,日頭剛剛落下,襯的殿內暗沉沉的。
沈思月躺在塌上,似是剛剛驚醒,她坐起身子,鬢邊的發絲松散下來。
一旁的宮人看到這一幕后,趕緊把蟠花燭臺上的紅燭點燃,莊墚閣內燭火通明,映的殿內紅紅的一片。
沈思月叫來彩慧替她更衣,換了一身淡粉長裙,倒是稱得上清麗。
一個時辰后,沈思月蓮步移至御花園,見等的人已經到了,掩袖接過宮燈,揮了揮手,譴散身后的宮人。
“吳才人還是同往日一般守時阿?!鄙蛩荚碌恼f道。
吳謝靈佇立雅亭,習習的風穿過岑蔚,穿過發髻,那微涼蕭瑟啊,包裹著顆猛烈跳動著的鮮紅的心臟,懷揣著不安與迷惘。
吳謝靈聞訊偏頭,瞧麗影娉婷而來,玉手微抬,示意身邊的宮女退下,沉靜出聲道:“你來了。”
沈思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涼意入袖,那人眉眼終是映入她的眸中,與心念得絲毫不差,終會面,竟是嗒然。
吳謝靈躊躇佇立兩三步之遙,定了心神,抬眸,夜色朦朧。
“我從未料到再會在此處見到你,在這四方天地里邊,你可還安好?”沈思月說著這話,眸色斂去,嘴角帶著一絲苦笑,字字句句敲著吳謝靈的心弦。
微風爾爾,佛過青絲,指尖攏了散碎烏絲至耳后,復聞其言,眸黯,鸝音婉轉。
“我亦未曾想過自及笄后竟會以如此身份再見到你?!?p> 菱角櫻唇緩緩漾起一絲微笑,花間韶華正好,然,不復長存,望其行,笑靨如花,思緒萬千,莞爾。
“曾何幾時,宮外逍遙,如今,已非自由身,無可返還,安好安好,如何安好,宮中情意,亦是難測也。”
沈思月行至吳謝靈身旁,側首眸目流轉,終至其玉頰,斂睫垂首:“你該知道的,你早該知道的?!?p> 她的笑意漸深,眉眼染上戚哀。
“早該知道我們回不到過去了?!?p> 吳謝靈側首看她,陣陣思潮涌入拍打,那是屬于她們的韶華,行云散后,物是人非。
“這宮闈一步錯便是步步錯,人人都是兩張面孔的妖魔,恨不得逮著錯處便把你性命除去,阿襄......”|
吳謝靈脫口而出的小時閨語,令沈思月一愣,垂首啞然失笑,眸色凈是奚弄。
清月透,傾灑一方,光影詭譎細細碎碎的撒在沈思月臉上,在這幽長夜里添上變數。
“是啊,怎么可能還回得去。”吳謝靈勾出一抹嗤笑。
“這戲開唱了便沒有停下的道理。若是日后碰上,我亦是不會留情面?!?p> 沈思月聞言,捻起手中娟兒拭了拭眼角,態清絕而神疏雅,眼如秋水似寒星眉目如畫,冉冉笑之,“如此,你知我我終是要在這一方天地爭上一爭?!?p> 吳謝靈淺笑盈盈,斂袖轉身,昂首望月。
“自古如此,月有圓缺,事事亦無十全十美,我知你意又何曾想過與我不合,可恨你我是女兒身,生來就只能為了氏族榮耀,這闔宮上下的官家女兒誰又不是如此。
“月姐姐,你與我終是下不了手的?!?p> 吳謝靈的眼角閃爍,徐徐風起涼意生,攪動池水,亂了鬢發,意欲迷何人心境?
瞧她澈眸中望月,眉間染意,深深將其映入眼眸,隨之闔目轉身。
沈思月攬了宮袖揮去,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得很,言辭擲地有聲,“既是身負母家,你便一路好好的走下去!你明白陰晴圓缺的道理,便收了你那菩薩心。宮闈難測不能手軟,不分何人?!?p> “你,好自為之。
沈思月話落快步離去,眸色抑這漫溢痛處。
“阿靈,要平安喜樂?!?p> 吳謝靈嬌音璇璇入耳,溫熱涌上雙眸,轉身,兩人對峙,望之離去。
一時無言,她的手輕顫著執起宮燈,強忍眸中溫熱,冰冷沁入心中,疾步走回,至里屋,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地,彩慧見此欲上前攙扶,素手搭其腕。
“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恨?恨自己生在這氏族之中?!?p> 彩慧聞言,不知道說什么。
沈思月輕笑出聲道:“罷了,罷了,這久是我的命,亦是謝靈的命。”
“我見青山多撫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天色沉沉,屋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下得只叫人心里難受得緊,塌上嬌俏的人兒側躺著,
安神的香,現下卻使得心里越來煩悶。
沈思月倚在門前,看著遠處的景憶起往事。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p> 沈思月哂笑一聲,彩慧挽了她的臂道:“小姐,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好歹皇帝指了攝政王去外巡視,您也能偷得個半日閑來念他?!?p> 沈思月低了低首,回了屋內,從枕下拿出了枚玉佩,如今,只能做個我的念想罷了。
玉佩攥的緊緊的放在胸前,似是要捏碎一般,只是“情”這一字又如何捏的碎呢,青梅竹馬的情意又如何能斬得斷呢。
彩慧見此,道可要出去走走,她點了點頭,至了故地,思緒翻涌著。
“如今我已為了他人婦?!鄙蛩荚聥尚茁暎砹藥追直瘋囊馕?,
“大抵我同他是沒得緣分的?!?p> 兒時光景一股腦的涌入,眼角的晶瑩也不自知的滑落,沈思月抬手胡亂的抹了抹,轉身欲回屋里。
“經年不見,你可別來無恙?”
沈思月一驚,這是她的聲音,可是她幻聽了?
沈思月這樣想著,抬首卻見到了念到深處的面孔。
幾年未見,他這些年過得如何,臉色怎的如此蒼白,想抬起的手卻始終放下了。
終是無顏見他,轉了身,全身似都在抽搐著,一邊強抑制著又壓抑不了的哭,一聲聲嗚咽,仿佛從她內心深處一絲一絲的抽你為何要回來,為何要此時回來。
想訴說的話有很多,一番內心掙扎出來,心痛得很。
沈思月忍了忍淚,無數的疑問只匯一句:“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呵呵,我過得還行,大抵是許久未見你,倒叫我忘了年歲春秋,已經有三年沒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