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清晨了。一道刺眼的光讓她剛睜開的眼睛又忍不住眨巴了好幾下,身上所有的酸痛不適都已然沒有了,除了頭還有點沉悶悶的感覺。
她正準備喊小萱的時候,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思緒又回到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想到這里,心里一驚,下意識的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好,還好,什么都沒脫….
真是丟死人了!
她輕輕喊了兩聲,確定沒有人后,悄悄地下床,準備溜回自己的房間,畢竟只有幾墻之隔。
她正躡手躡腳往外走,哪成想月離就在門外,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了她。
“公子,阿離今天……”一聲帶有喜悅的聲音在看到葉小云的一瞬間就淡了下去。月離今天穿了一身黑袍,將帽子輕輕扣在頭上,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其實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葉小云也愣了。鮮艷的紅唇,勾勒精致的眼線,眉心水滴狀的紅色花鈿,一雙桃花眼里溫柔似水,這…還是那個不拘小節(jié)的月離嗎?
縱使那天她已經(jīng)看到了畫完淡妝的月離有多美,今日還是被驚艷到了。
“那個,月離姑娘,你別誤會哈,這個,我昨天生病了,所以…”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姑娘,你醒啦”正尷尬的時候,小萱端著一碗剛剛好的面從樓梯口上來。
“小萱,你這個是面吧,餓死我了,快快,回房間去吃,月離姑娘我先走啦”她朝疏離一笑,拉著小萱的胳膊快步就走了。
月離也沖她笑了笑,不過眼底的失望終歸是藏不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吃碗面的葉小云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兒,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被填滿了,愜意的很。
不過一想到江逸她心里就又堵得慌了,卻又無人紓解,只能呆呆的問小萱:“昨晚..你在哪啊”
“姑娘不記得了嗎?昨晚小萱就在姑娘旁邊呀”小萱一邊疊著衣服一邊說一邊疑惑地說。
“在我旁邊?那江逸呢?”她追問道。
“姑爺呀,姑爺給我說你睡著了,讓我進去守著,然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姑爺了,直到今天早上。”小萱無辜的說道。
葉小云聽到小萱的話安心了許多,她內(nèi)心并不想和江逸有過多的糾纏,昨天晚上,肯定是她藥吃的太多糊涂了,就當(dāng)成是一場夢吧。
不知不覺到了午時,葉小云的肚子又咕咕作響了,江逸也不在,她只好自己下樓去找點飯吃。
不一會兒,紅燜鴨子,烤羊肉,醬牛肉一盤盤上來了,看得葉小云直咽口水,跟著江逸,天天吃的清淡的像是兔子吃的,終于有機會大快朵頤了。
葉小云一邊默念著說牛兒,羊兒對不起了,一邊筷子慢慢的伸向那塊醬牛肉,牛肉看上去腌的剛剛好,色澤鮮艷,十分誘人。
她的筷子剛剛碰到醬牛肉的一角,就被一塊小石子給打掉了,眼看著那塊醬牛肉和筷子一起掉在了桌子下面,葉小云感覺自己的憤怒值要蹭蹭的上去了。
“你病剛好,不適合吃那么油膩的的東西”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小二,上碗粥來。”還不忘吩咐旁邊的小二。
“江逸,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我是為你好”旁邊人還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wù)劇痹捯粑绰洌蝗灰恢焕塘诉M來,直沖江逸。
江逸輕巧一躲,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了旁邊正端著粥的小二。
只見那小二頓時倒地,鮮血從口鼻中流出,與摔在地上的白粥混雜在一起,很快就浸濕了一大片。
一時間整個客棧都亂了套,用飯的客人嚇得都抱著頭,有的人向外跑,有的向樓上爬,一支支亂箭就在這時刺了進來。
用力的呼喊聲,東西摔碎的聲西,亂的不成樣子。
葉小云顧不上害怕,就被一只大手拉著往后院跑去。
江逸一只手拉著葉小云,一只手揮著劍來擋住四面八方的箭。
葉小云只能任由江逸拉著,眼睜睜的看著一直箭向自己飛了過來,箭頭越來越近。
許多畫面在一瞬間一閃而過,她似乎看倒了一群人正懸崖邊用力地呼喊著什么…
突然一道黑影擋在了她面前,一把將她護在身下。
那身影迅速的讓葉小云誤以為這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毫無遲疑。
因為再晚幾秒鐘,她必死無疑。
而現(xiàn)在,有人替她去死了。
江逸神色一變,疼痛很快襲來,不一會兒江逸頭上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葉小云似乎嚇傻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知道,這樣下去,他們都得死在這里,對方明擺著就是有預(yù)謀有組織的。
“跑,快跑”緊急關(guān)頭,江逸突然一把推開葉小云,強撐著站起來,指著前面的路,讓她去城邊上的王家村找一個叫王志的人。
江逸的臉已經(jīng)煞白,沒有什么血色,顯然已經(jīng)快支撐不住了。
可是,他絕不能放棄,血順著胳膊慢慢流下來,很快就白色的衣服就透過一片血紅。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葉小云堅定的說道。看到血,她好像被激發(fā)了一樣,用力的奪過江逸的劍,擋在他前面,接替他奮力廝殺著。
雖然葉小云武功沒有那么厲害,不過倒也能抵擋一會兒。
已經(jīng)單膝跪在地上的江逸看著眼前的人兒,像是瘋了一樣的在擋劍,將他護在身后,欣慰又嘲諷的閉著眼笑了笑。
有朝一日還能看到這一幕,江逸覺得就算自己命喪于此,也是值了。
正在葉小云快要擋不住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飛箭在慢慢減少,回頭一看,是江風(fēng)來了。
“帶公子走,這里交給我”江風(fēng)沖她一吼。
“走!”葉小云把江逸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艱難的向城門口走去。
剛走了沒一會兒,葉小云覺得手上黏糊糊的,余光一撇,自己的手全然被染成了紅色,可這里離城門口少說也有三條街,江逸的嘴唇都已經(jīng)開始慢慢變白,再不止血,恐怕江逸就快不行了。
葉小云只好把他先拖到一個巷子里,找了間破屋,讓江逸半個肩膀靠著。
江逸伸手攔住他,沖她搖搖頭,虛弱的說“快走,快走”。
“你忍忍,箭拔出來就好了,你忍一下。”箭插的很深,血水順著箭頭滴答在地上,像是水槽里滴答的水珠一樣。
她從里沒有拔過箭,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教過她如何拔箭,但自己那時候也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該忘得都忘了。
不管了,總是要試一試的,總不能等死吧。
她繞到了江逸的身后,輕輕的握住箭尾,整個手止不住的顫抖,如果一次沒拔出來,江逸要受的罪就大了。
隨身攜帶的止血丸也只有一顆,所以,決不能失誤。
她深吸一口氣,緊緊握握住那根利箭,咬牙一拔。她甚至可以聽到血肉和箭頭摩擦的聲音,清晰的感受到箭頭碰到肉的時候的阻力,這本來是她應(yīng)該受的疼痛,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替她承擔(dān)了。
看到箭頭完好無損的出來的時候,葉小云松了口氣,江逸的身子卻軟了下去,慢慢的倒在了她的肩頭。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變得冰涼,手心全是冷汗,握在手里的箭都沒有力氣去扔。
她沒想到,這一箭,刺的竟是這樣深?
血像水流一樣從江逸的身體里涌出來,鮮紅的刺痛了葉小云的眼睛,她趕緊將撕好的布條裹上去為他止血。
血很快就染濕了布條,不知道什么時候江逸已經(jīng)暈了過去。她抑制住顫抖的手,將一顆紅色的小藥丸從瓶子倒出來。
師傅說過的,這藥丸可以保命的。
師傅不會騙自己的。
藥丸服下去沒多久,江逸的滲血已經(jīng)慢慢減少了,蒼白的臉色也恢復(fù)了幾許。她吊著的心也放下了一點兒。
虛弱的江逸好像沒有那么討厭了,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眉眼之間都不似平常的緊張,舒展了許多,可能是時不時的疼痛,汗珠順著額頭到鼻尖一滴一滴的落下。她就這樣歪著頭看著江逸,想到剛剛那一瞬間,竟有些感動。不過話又說回來,江逸可不能死,合離書還沒給呢!她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寡婦!
不知過了多久,“咳咳,咳咳”江逸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眼睛緊閉,不似剛服下藥那般。嘴里還在小聲呢喃著“云兒,云兒”,手好像在抓些什么,著急的擺動著。
云兒?是在叫她嗎?
“我在,我在。”她輕輕握住江逸的手…怎么會這么燙?
葉小云伸手一搭,就被驚到了,額頭都快燙成番薯了!
環(huán)顧四周,破爛的墻壁,坍塌的屋頂,地上只有茅草和帶血的布條,連口水都沒有。
但好在老天給面子,外面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葉小云趁著雨水,將撕碎的布條全部打濕,敷在江逸的額頭上。
身上也開始慢慢的發(fā)燙,江逸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塊雪白的胸脯。葉小云此時也顧不得什么了,心里只是想著讓眼前的人趕快能醒過來,否則天慢慢黑下去,再想出城就難了。
葉小云覺得自己面對江逸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情感,緊張,焦慮,甚至看到他那張臉就會情不自禁的覺得心悶,可是如今看他躺在這里,眉頭緊蹙,眼梢心頭卻是涌上來無盡的心疼,不知如何是好。
她把自己的衣服脫得只剩下內(nèi)襯,將他們?nèi)看驖瘢謹Q干,一遍遍的,給他降溫。不知折騰了多少次。
可他始終沒有醒。
兩年后,葉小云回想起來,那一箭不僅是刺到了江逸的身體,更是深深刺進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