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是沖著你來的,你先護好自己吧。”景辰聽月娘揚言要護夷凌安全,語氣有些不善。他知道月娘不同于凡人,但是他仍不明白這女子哪來一副一人護天下的氣勢。
月娘被他這么一將,臉竟然紅了一瞬。確實,她雖同平清這樣說,但是面對魔她沒有壓倒性的實力,若是遇到像望仙閣里那樣強大的魔,她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你莫不是擔心明澄公主不同意我們多帶一個人?”月娘脫口而出,她的語速有些快,如被人揭穿謊言而心虛般。
景辰沒有答話,他扔下一句“你想怎樣就怎樣吧”,然后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
平清和夷凌兩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兩人怎么毫無預兆就吵架了。
“哎——”月娘起身欲叫住景辰,但見他走得干脆得很,心中也發了火。
“這家伙怎么像個姑娘一樣!”月娘低聲罵了一句,心想果然明澄公主是他的死穴,旁人連提都不能提了。
“平清,你就陪瑞三在這兒好好休養。等我們平安回來。”月娘對平清道,恢復了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平清瞧著她微仰的臉,上面的雀斑一派生機,心想這仙真是讓人看了既放心又不放心。
“行了,景辰不知道你仙族的身份吧?”平清傾身到月娘身前,湊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不知道,不過應該猜出一二了。”月娘心中嘆了口氣,估計還沒哪個仙如她這般,下界不過幾月,就叫身邊的人一個兩個看穿了身份。
“我就說嘛,要是知道,他早該離你遠遠的。”
平清的話有些欠揍,可是月娘心里卻知她說得有理。畢竟現如今的五族,誰都看誰不順眼,都將他族視為異類。像平清和夷凌這樣同凡人如親人般的實屬異類。
“行了,我再去睡一覺,中飯別喊我。下午再給瑞三施術。”月娘懶得同平清斗嘴,更不愿同她講景辰的事情。她打了打哈欠,然后回了屋。
“三哥,你瞧他倆像不像兩口子鬧別扭。”平清雖是對瑞三說的,卻是可以將聲音拔高了些,好叫月娘聽了去。
月娘“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算是對平清的回應。但她自己心里也有些疑惑,自己方才莫不是真和景辰鬧別扭了。然而,她轉念一想,就算是,那也是景辰先挑的頭。是了,肯定是,她這般想著倒頭鉆進被窩又開始睡。
月娘和景辰再見面已是酉時,太陽剛剛下山,夜幕漸漸籠罩大地。月娘下午給瑞三輸完仙力,又留了一束含有仙術的紅線給平清。雖然平清一度質疑那束紅線能否保瑞三無恙,最后還是乖乖地聽完了月娘的囑咐。
了了這樁事,月娘便坐在院中曬著太陽,一面等景辰回來好一起去皇宮赴宴。誰曾想左等右等也不見景辰。上午睡了一覺方消的火氣,漸漸又拱上心頭。
這家伙,他倒是氣性大。月娘這般想著,可憐院中僅存的一些草被她拔了個精光。
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景辰回來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就穿這身去?”
那語氣,倒是在嫌棄她的衣品。月娘實在忍不住了,跳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道:“怎么,我又不去見心上人,非得穿得傾國傾城不可?”
月娘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上下打量著景辰。他穿著一身月白水墨竹紋長衫,外面還罩著件挑染的青色外衫,與他早上出門時穿的玄色長衫全然不同。連發髻上也換上了一根竹節式樣的碧玉簪。
景辰樣貌本就清俊,再這樣稍一打扮,整個人更是難掩光彩,放進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
若是換了平時,月娘說不定還有心情調笑他兩句。而眼下,她只覺火氣上頭。
“我可沒你這樣一身華裳,我是個窮人!”月娘瞪著他瞧了幾眼。
景辰一頭霧水,不知自己那句話惹了她不快。他無奈,只得將手中提的方盒遞到她面前道:“我們是要去皇宮赴宴。眾人皆著華服,我們也不能過于失禮。”
失禮?月娘還在氣頭上,一時聽不進景辰的話,卻是一下抓住了他說的兩個字。
“不去了!”月娘一甩手,就要回屋。
景辰見狀,忙拉住她的手,道:“這些是我在海棠家挑了許久的,你且試試看。”
月娘一聽海棠家火氣突地下去了一般。昨天她就在街上聽人說海棠家的衣裳和首飾是永寧城一頂一的好看。
“給,你平日里總是這件紅衣,我一直想著給你置辦件新衣。”景辰見她面色緩和了不少,順勢將方盒遞到了她手中。
月娘的火氣徹底滅了,反而升起一股甜意。她接下方盒,道:“如此,我就試試好了。”
月娘不得不承認景辰的眼光是極好的。那是一身芙蓉色滾金邊織錦千水裙,配上發間的碧玉瓚雀簪,別有一番韻味。
景辰見慣了月娘穿紅衣,再見眼前穿著千水裙的月娘,只覺這樣的她無端多了幾分溫柔。
連平清都驚呼:“你穿這一身真好看!不開口我都不敢認你了。”
月娘心情大好,也不和平清互懟了。她小跑到景辰身邊,然后微仰頭笑容盈盈道:“我們走吧。”
景辰亦對她笑著同她一起出了院門。
那夜,沒有月,但東方的星辰卻是亮極。景辰和月娘乘一輛馬車,經月嵐街進鴻雁街再轉觀棠街,然后一路北行到崇仁門。
明澄公主早已派侍從在崇仁門等候,來人與景辰相識。來人與景辰寒暄片刻后,便領著他們自崇仁門步行進正德門,再前行約一盞茶的時間到了昭承殿。
昭承殿燈火通明,正中央三張紅檀木長案上擺滿了果品和酒食。賓客的座位則整齊地分布在其左右兩側。侍從將景辰和月娘領到右側第二排的一長案旁坐下。
那侍從立在一旁為他們斟滿了酒,然后垂著手恭敬地立在一旁。
“阿夏,你回公主身邊伺候吧。”景辰對那名為阿夏的侍從說道。
“公子,公主命奴在您二位身邊伺候。”阿夏始終垂直眼,臉上看不出表情。
月娘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面左右打量著四周。陸陸續續有人自殿外入座,來人皆是華服在身,打扮講究。但因為今晚夜宴屬皇家私宴,來人不乏朝中權貴,但卻均著私服,月娘難辨他們身份。
但是,其中三位服裝迥異的人引起了月娘的注意。中間那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壯碩,方形的臉龐上留著絡腮胡,高挺的鼻梁上眼眶微凹,一雙湖綠色的眼睛如鷹的眼睛一般凌厲。
“那幾位是誰?”月娘舉起酒杯朝那三人微抬。
“回姑娘的話,那幾位是西戎國派來接親的使者。”阿夏回答道。
月娘抿了口酒,視線卻始終落在那位引人注目的西戎國使者身上。
景辰察覺到她對那人的過分關注,便微微傾身湊近問她:“怎么了?”
“沒什么。”月娘放下酒杯,將視線收回,繼續專注于面前的美食。她從碟中捏了一塊百花酥放到景辰面前,道:“這個好吃,你嘗嘗。”
景辰拿起面前的百花酥,放入口中,視線卻悄然滑向西戎使者。那幾人服飾與豫國人決然不同,亦另有一番舉止氣度,難怪月娘會在意。
片刻后,豫國皇帝、皇后和明澄公主都入了席,夜宴正式開始。夜宴上歌舞表演不斷,偶有來賓向座上之人道賀,說的都是些兩國永結同好之類的吉祥話。月娘不感興趣,只是一面看著表演,一面品著美食美酒。
景辰卻是比她還無聊,托著腮不停地給她夾菜,或是將酒壺藏起來。他在宮中不過一小小侍衛,還是在不在崗都沒人在意的那種,自也無心在皇帝面前表現。
當兩人就這樣在夜宴上熬過半巡時,歌舞表演中突然冒出幾人,讓這中規中矩的夜宴走向完全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