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輪崗到修復科,沈聽安一早就到前臺和客服一起歸檔患者。
“安安...”林宏宇從更衣室出來,忽然看見沈聽安站在前臺。他在原地呆了半晌,似乎不敢置信。
“林醫生好。”沈聽安神色如常的打招呼。
“你怎么...你跟我來。”林宏宇拉著她的手,把她拽進一間空著的診室。
沈聽安掙脫不過,只能先跟他進來。
“聽安,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你怎么會在這里?”林宏宇問。
“我在這里實習。”沈聽安掙開他。
“這里?”林宏宇試探著問,“你來這里實習,是為了我嗎?”
沈聽安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你想太多了。”
“那...”林宏宇話還沒說完,前臺客服推門進來,“林醫生,你預約的第一位病人來了...”看到診室里這樣的場景,客服有點懵,“不好意思,打擾了,可是病人...”
“沒關系我們已經談完了,林醫生找我要下個季度的培訓材料。”
沈聽安回答說。
“哦...”客服小姐的眼神意味深長。
沈聽安沒有管林宏宇會是什么表情,推門出去了。
臨近中午,閔敏發信息過來說,她那邊還沒有結束,要拖班。
沈聽安一個人去到醫院食堂,端著餐盤找位置坐下吃飯。
“新人培訓的時候,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沈聽安放下筷子,嘆了口氣,今天出門之前應該看看黃歷的,什么鬼都能遇見。
“沒想到你為了纏著我哥,居然真的跑到這里來實習,你臉皮怎么這么厚?”林麗站到沈聽安的桌前,口氣不善。
沈聽安端著餐盤站起來,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說。
“怎么,被我拆穿了聽不下去了?”林麗見她想走,連忙擋在她面前。
“走開。”沈聽安不耐煩的低呵。
“我就不,你能怎么樣。”林麗繼續趾高氣揚的樣子。
“在這里吃飯的醫院領導應該也不少,你大可以再鬧開來。不過我勸你,做事情之前,給自己想想后路。”沈聽安盯著她的眼睛。
林麗心虛的挪開目光,環顧了一圈周圍,終于想起要有所收斂。她狠狠的瞪了沈聽安一眼,轉身走了。
按閔敏的話說,這就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腦殘粉,滿腦子都是想著為自己的idol沖鋒陷陣,只要被他們認作是敵人,那就完了,甩都甩不掉,只能自認倒霉。
這天,許是突然開始降溫又下暴雨的緣故,今天的病人并不是很多。破天荒的,今天大家都可以準點下班。
沈聽安把相關的回訪做了整理,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剛走到更衣室門口,就聽到她的名字被里面的人提及。她停住了要推門進去的手。
“林宏宇不是兒科歐陽醫生的男朋友嗎?怎么會跟沈聽安糾纏不清啊。”有人發問。
“誰知道啊,有人看見他們在診室拉拉扯扯的,看起來關系就不清不楚的。”
“所以沈聽安是小三介入?”
“八成是。”
“也難怪啦,口腔醫院僧多粥少的,林宏宇剛進醫院就被不少人瞄上了呢。”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時代不同咯。”
沈聽安故意咳嗽了一聲,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推門走了進去,感覺好幾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換好衣服后,一出來就看見林宏宇等在前臺,如果說之前看見他還有一些傷感和情緒上的撥動。但現在因為他而遭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責,讓沈聽安現在看他跟見到了瘟神差不多,巴不得繞路走。
她當做沒有看見般繞開他,摁了電梯進去,林宏宇趕忙跟著進來。
“安安,你帶傘了嗎?”林宏宇沒有察覺沈聽安的心理變化,尤不覺的發問。
“林宏宇,我是不是跟你說得不夠清楚,我們之間沒任何關系了,我現在只想在這里好好工作,別再煩我了,行嗎?”沈聽安說。
“安安,我只不過是關心你...”
沈聽安打斷他的話,“林醫生,我想我們并沒有這么熟,以后請叫我的名字。”
說話間沈聽安已經走到醫院大門外,剛剛明明雨已經變小了,現在又下大了起來。這么大的雨,現在走出去一定會被淋得很慘。沈聽安決定還是在醫院里等雨小一些再走。
“安...我把傘給你吧。”林宏宇把手里的傘遞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帶了傘。麻煩你先走吧。”沈聽安莫名的煩躁。
林宏宇抿著嘴,固執的還是把傘伸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沒帶,拿著吧。”
有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接過了他手里的傘,“宏宇,今天阿姨叫我們回去吃飯的,你看現在下大雨呢,我們還去嗎?”歐陽靜嘉走上前挽住林宏宇的手。
林宏宇尷尬的看了沈聽安一眼,“我媽叫我們回去嗎?她好像沒跟我說。”
“上次吃飯的時候就約好了,你忘啦?誒,正好阿姨打電話來了,你要不接一下?”歐陽靜嘉將手機拿給林宏宇。
林宏宇接過手機,“媽?”他邊說邊走遠了幾步。
歐陽靜嘉叫住想走到另一邊去的沈聽安,“沈聽安,聽說你在這里實習。”
“是又怎么樣。”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們已經分手了。再纏著他不放也沒什么意思,你說呢?”
“你放心,我絕對沒有這個啃爛骨頭的嗜好。”沈聽安看著外面的雨,漫不經心的回答。
“你...”這時林宏宇已經掛斷電話走了過來,歐陽靜嘉停住話頭,她笑著看向林宏宇,“阿姨說了什么?”
“哦,我媽說今天天氣不好,讓我們再找時間回去。”林宏宇有些心不在焉。
“我剛剛還在問聽安,雨下那么大,醫院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要不要我們開車送她一程。”歐陽靜嘉對林宏宇說。
“謝了,不用客氣。”你們兩趕緊消失最好。
“沒關系的,反正我們經過Z大,順路的。”歐陽靜嘉挽著林禹釗巧笑嫣然。
言禹釗到一樓的保安室拿了寄存在那里的快件,路過大廳時,他的腳步頓住。
個子小小的沈聽安脖子梗的直直的在那里站著,背影充滿了倔強。他看到了她前面的兩人,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么。
走近聽到歐陽靜嘉還在勸她,“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嘛。這年頭分個手,也犯不著跟仇人一樣呀。我們也可以做朋友的,宏宇你說是吧?”
林宏宇看著沈聽安說,“這么大的雨,你就別逞強了。”
“言主任。”歐陽靜嘉看見言禹釗走了過來,忙打招呼。言禹釗對他們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垂著眼站著的小姑娘。
“沈聽安。”被叫到名字的她,抬起頭看見是言禹釗,怔住了。
“明天研討會的材料少了兩頁,你們科室還有人在嗎?”言禹釗邊翻著手里的文件,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現在應該沒有人在了,既然是明天急著要用的材料。”沈聽安把言禹釗手里的A4紙接過來,“我現在回科室核對吧,應該是漏印了兩頁,很快就可以弄好。”
“嗯。”言禹釗點頭。
不再管身后的兩個人會作何感想,沈聽安跟著言禹釗轉身就走。
“林宏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逼我。”歐陽靜嘉渾身都在發抖。
林宏宇苦笑了一下,“走吧。”
車外是傾盆大雨,視線很不好。沈聽安坐在言禹釗的車里一言不發。一路上,她都把頭抵在車窗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很謝謝言禹釗剛剛在那種情況之下,把她帶離。雖然她當時真的以為是文件印錯了,心里裝著一堆糟心事兒的自己就這么悶著頭跟著走,直到走到停車場。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言禹釗真的是來給自己解圍的。
“現在最想干什么?”言禹釗冷不丁的出聲。
“喝酒。”沈聽安不假思索的說。說完才反應過來問話的是誰,頓時有些尷尬。
“除了這個。”言禹釗手把方向盤,專注的看著前方。
沈聽安呼出一口氣,“那沒有了。”
車里又安靜下來,言禹釗從后視鏡里看著沈聽安。感覺天上的烏云也有一小塊飄進車里,罩在了她的頭上。
車還在繼續往前面開,沈聽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恍然間以為自己是在回學校的路上。
半小時后,車停了。
“下車。”
“嗯?”沈聽安發現這是某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這是哪里?”
“你不是要喝酒嗎?”言禹釗鎖了車,“走吧。”
沈聽安跟著他走進一家日料店。這家店規模不算太大,裝修很日式也很考究。除了吧臺,基本都是用簾子隔起來的小包間。
“柚子酒?”沈聽安拿起服務生剛剛端過來的酒瓶,“言主任,你把我當小朋友嗎?”
言禹釗拿過杯子給她倒上,“以你的酒量,這個足夠了。”
沈聽安抿了一口,“這都沒有酒味的,明明就是柚子味的飲料嘛。”她一飲而盡,“不過還挺好喝的。”
她打量了一下周圍,“這家店你常來嗎?”
“嗯,這家店的老板是我之前的一個病人。”
正說著,有人掀簾子進來,“呦呦,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這種鬼天氣你居然都跑來啦。”一轉眼,他看見了坐在對面的沈聽安,“哇,你身邊居然也會有女孩子。”
來人束著馬尾,穿著和這里店員一樣的工作服。
他湊到沈聽安的面前,“小姑娘你看起來好小啊,讀幾年級呀,滿18歲沒有?”
“呃...”沈聽安求助的目光看向言禹釗。
“他是這家日料店的老板。”言禹釗解釋道。
“僅此而已嗎?”任青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非常不滿意這樣敷衍的介紹。他朝沈聽安伸出手,“你好,我叫任青,29歲天蝎座,是言禹釗的好基友,也是他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他們能合作什么?
“是呀,你還不知道吧,這家店也有他的股份。”任青揚賊兮兮的笑。
原來是這樣,沈聽安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你好,我叫沈聽安,是Z大附屬口腔醫院的實習生。”
“哦...實習生啊。”任青曖昧的看了言禹釗一眼。
“好了。”言禹釗把他的手扯開,“你可以去忙了。”
“真狠心,見色忘友。”任青不情不愿的起身,“我就不當電燈泡啦,今天到的金槍魚不錯,我去給你們弄點來。”
沈聽安看著他甩著馬尾離去的背影,言主任居然有這么沒正形的朋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象。
言禹釗晃了晃酒瓶,“還喝嗎?”
“喝。”沈聽安接過來,“咦,這是什么?水嗎?正好口渴了。”她好奇的拿起擺在另一邊的透明玻璃杯。
“咳咳!”言禹釗來不及阻止,眼看她拿起那一杯清酒一口喝干了,被嗆得滿臉通紅。
“好辣,這怎么是酒。”沈聽安慢半拍的看著手里的玻璃杯,“日本的清酒不是都裝在小酒壺里面的嗎?這怎么就直接倒玻璃杯里了。”
言禹釗皺著眉頭遞了水給她,“你喝之前應該先試一下。”
“我忘了...”沈聽安暈乎乎的接過水,對了,“言主任,今天真的謝謝你,又給你添麻煩了。”沈聽安真誠得看著他道謝。
言禹釗沒有接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那個修復科的林宏宇,就是你的前男友?”雖然答案已經明了,言禹釗還是再問了一次。
“嗯。”沈聽安小口抿著柚子酒。
“所以你到醫院是為了...”
“又來了,又來了。”沈聽安酒壯慫人膽,她直接打斷言禹釗的話,“最近怎么老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說了,不是,不是,不是。這醫院難道是他開的嗎?我怎么就不能來這里實習了?”
沈聽安氣得滿臉通紅。酒氣上涌,她的眼睛也被蒸騰的濕漉漉的,像小鹿一般倔強地盯著他。
言禹釗承認,這一刻,他被虜獲了。
“算了,看在你今天這么有俠義精神的份上,我原諒你。”沈聽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柚子酒。
“俠義?”
“對啊,言主任你絕對是,嗝,路見不平一聲吼,平地一聲雷。拯救我于水火之中。”沈聽安張口就來。
他伸手攔住還在往自己嘴里倒酒的沈聽安,“你不能再喝了。”
“有什么不可以,這又不是酒。”沈聽安看著酒瓶被拿走,嘟囔著,“還說帶我來喝酒,結果就是喝柚子汁,真沒意思。”
言禹釗撐額,饒有興味的看著這樣的沈聽安。不這樣的話,如今很難看到這小姑娘露出本來面目。
“不過,照今天看,他的眼光也不過如此。這么一想,我心里就平衡多了。”沈聽安盤腿坐著,搖頭晃腦得傻笑。
“剛剛見你也沒吃多少,這個粥再喝一些。”言禹釗盛了碗粥給她。
沈聽安乖乖的捧著碗喝粥,她咬著勺子抬眼看他,“你知道嗎?言主任,我真的懷疑你有第三職業。”
“什么意思?”上次在巴厘島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飼養員啊。”沈聽安說得理所當然,“不然你干嘛老喜歡看著人吃東西。太奇怪了。”
“是你吃太少了。”言禹釗給自己也盛了一晚。
“因為我討厭吃東西,尤其那些看起來就很美味的吃食。”
“討厭?”
“對啊,比如你看這鍋蝦粥。”沈聽安把碗里的粥舉起來,“一看就知道用的是新鮮的活蝦,開背后取出蝦線,切掉蝦頭,用生姜和料酒腌了腌。然后在砂鍋里先把蝦頭和姜沫炒出紅油,再加入水米慢慢熬,后放蝦肉,起鍋放一點鹽和胡椒粉,撒上蔥花。”沈聽安砸吧砸吧嘴,“完美。”
“哇,你說的八九不離十誒。”任青不知什么時候把腦袋伸進來了,“言禹釗,你這小姑娘,可造之材啊。”他驚嘆道。
言禹釗沒有理他,他看著沈聽安問道,“那為什么討厭?”
“因為啊,我聽到這些好吃的一直都在嘲笑我。噓...”沈聽安很神秘的指了指桌上的實物,“你聽,他們又在說了,你這個只會做飯的大傻叉。”
沈聽安說完,又嘿嘿傻笑了一陣,忽然砰的一聲,她頭砸向桌子,已然睡過去了。
任青一臉感興趣的樣子,“這小姑娘你哪里找的啊,太有意思了。”
言禹釗起身隔開他的目光,他走到沈聽安身邊,用外套把她蓋住,打橫抱了起來。
“讓開。”他對站在門口的任青說。
“OK,OK。”任青讓開,不怕死的又湊上前建議道,“需要幫你打包醒酒茶嗎?”
回應他的是言禹釗大步離去的背影,須臾又見他抱著人回來了。
“怎么?”任青看言禹釗朝他伸出的手,迷茫道,“是要我GIVE ME FIVE嗎?”說著就要跟他擊掌。
“醒!酒!茶!”這幾個字是言禹釗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哎...春天吶。”任青搖著頭往廚房走去。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路況比來的時候好了很多。言禹釗把沈聽安安置在副駕上,開車的時候只要一側頭,就可以看見她安靜的睡顏。
到小區了,言禹釗停下車。看旁邊的沈聽安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他拍了拍她,“沈聽安,醒醒,下車了。”熟睡的人小嘴微張的噴著酒氣,兀自睡得香甜。沒有任何反應。
言禹釗勾了勾唇,還是繼續叫醒她,“快點,下車了。”
沈聽安嘟囔著揮開他的手,“別鬧,閔敏。”
言禹釗低頭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彎腰把她從車里抱出來。
“砰,砰,砰。”誰啊,這么晚了,是小安子終于回來了嗎?閔敏趕緊起身去開門。
“言主任!”閔敏視線往下看到他抱著的人,“小安子!”她急切的問言禹釗,“她怎么了?!”
“沒事,她喝多了。她房間在哪?”
“這邊,這邊。”閔敏趕緊指路。
言禹釗把沈聽安輕輕放在她的床上,后者一個翻身就埋進她的被子里睡熟了。
“麻煩照顧她一下。”他走之前對閔敏說。
“好...好的。”怎么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