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江月狠狠的把門甩了一下，冷風順著門口呼嘯而來。衛氏咳嗽個不停，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又裹緊衣服，“你脾氣怎么這么橫，絲毫沒有一個女兒家的溫柔，將來怎么侍奉婆母。”

　　“若不是我在外人面前橫，你們能好好地坐在這里嗎！”謝江月徹底怒了。

　　世人慣會恃強凌弱，看到他們家里每個男人，每每出門采買，多有淫笑之詞，后來是謝江月出門總是拿把菜刀。有一次她去一個魚攤上買魚，又遇到幾個潑皮，她從竹籃里把菜刀拿出來，‘砰’的一聲看在魚販的案板上，然后惡狠狠的看著那些潑皮。

　　從那后她就知道什么叫做神鬼怕惡人。那次不僅嚇到了潑皮，魚販更是沒有收她的錢，后來幾次還專門給她留一些別人不要的小魚，也象征性的收一點錢，再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在他們家門口轉悠。

　　后來孟無戎知道了哈哈大笑，覺得她十分有趣。笑完了之后還教給她一些防身功夫，跟著孟無戎學功夫的時候她渾身青紫。孟無戎見她學的差不多了，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天送給她一把通體烏黑的彎牙匕首。

　　她收到禮物的時候還感到新奇和悲傷，新奇是被拿把平平無奇卻吹毛斷發的匕首吸引；悲傷是她也想像其他女兒那樣及笄時都收的是珠寶首飾，再不濟也有一根步搖挽頭發。

　　衛氏把捂著嘴的手帕拿到燈下自己看了看，有些哀傷的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是我女兒婚姻大事就得聽我的，只要我活著就不會由著你胡來。”

　　第二天衛氏不再讓她出門，讓謝元竹去幼濟院給她辭掉幼濟院的活計，自己則坐在門口看著謝江月。

　　母親雖然身弱，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再改變，謝江月這些年也見識了不好母親的專斷。就比如母親一直支持她到幼濟院上工，鄰居頗有微詞，還是母親拖著病體跟他們吵，說自己女兒若是學的好，將來就算不靠著男人也能活下去。

　　衛氏果然沒有猜錯，靠著她在幼濟院的認真學習，漸漸有女子找她施針推拿。尤其是一些未出閣的姑娘，遇到月事總是痛的死去活來，經過她的艾灸和推拿按摩才漸漸好起來。

　　這也使她在上京城中的小姐圈里漸漸有了名氣，她們出身高貴，待人溫和，給錢也大方。這一年來謝江月攢了不少錢，后來衛氏拿著她攢的錢加上家里留存的以及孟無戎贈送的，在街口盤下一個不大的鋪面，租給一個開湯餅鋪子的老板。

　　衛氏打算著，等謝元竹學成，她就收回鋪子，讓謝元竹開藥鋪賺錢。現在家里不缺錢，他們三人平常花錢也很少，衛氏自然不愿讓到了議親年紀的女兒再去拋頭露面。

　　她已經給謝元竹找了師父，謝元竹這邊的事安排好，那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趁著家里情況還好把女兒嫁到一個不錯的人家。兩個孩子都安排好，自己的一塊心病也就能落了地。

　　等到了第三天，謝元竹帶著中飯到慶和堂跑腿，衛氏給謝江月把早午飯放到鍋里悶著，然后也出了門到媒婆家里給謝江月說親。

　　謝江月躺在床上，耳朵卻豎起來，她聽到母親鎖院門的聲音。然后從床上跳起來，換上弟弟的短練，洗把臉把頭發扎成男子那般。然后到廚房里拿出還有余溫的饅頭就著咸菜胡亂吃完。

　　把現場打掃好之后，她又站在門口聽了半天，確認母親早就走遠，又確認外面沒什么人時候，翻墻出去。

　　今天也是天家在城外送大軍出征的時日，她拿著孟無戎送她的拿把彎牙匕首，快速跑向城外，希望在萬軍中看到孟無戎頭戴紅色羽翎威風凜凜的模樣。

　　今天有很多人出城圍觀大軍開拔，她實在擠不到前面去。禮部侍郎顧鶴的女兒顧三娘趕緊跟她招招手，讓她隨著自己一起上城墻觀看。

　　等到謝江月走到城墻時發現，由于站在城墻上觀看的都是貴人，所以上城墻的時候都必須把隨身所帶的利刃上交。

　　她不愿意自己彎牙匕首被守衛收走，只好沖顧三娘擺擺手，自己躲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在被人問候了十八代祖宗后她終于擠到了前面。

　　她遠遠看到孟義懷和孟無戎身穿厚厚的鎧甲，一前一后的單膝跪在地上，接過天家親自斟的酒。兩旁的戰鼓雷雷作響，聽得謝江月熱血沸騰。她曾經建議過謝元竹跟著孟無戎從軍，結果這個軟柿子連刀都舉不起，她曾經憤恨，若是自己是個男兒多好。

　　她看到天家擺擺手，嘴里說著什么。由于離天家的點將臺太遠，她只看到低下眾將士齊聲高呼‘風，風，風’。

　　她小聲嘀咕，‘這天家說的是什么呀。’

　　“這里離的太遠，我也聽不清，不過我老鄉王二在前面擠著，到時候我問他。”

　　有人接了謝江月的話頭，附和她的同時還跟她炫耀一把自己肯定能知道天家的金口玉言。

　　謝江月心里‘切’了一下，心里想著我的手帕交還站在城墻上呢，她肯定也能知道天家說的是什么。

　　儀式完畢，孟義懷和孟無戎騎上高頭大馬，本來列隊整齊的眾軍給兩人讓出一條路，他們二人朝著讓開的路奔馳而去原本的隊尾。

　　等兩人經過謝江月這邊的時候，她似乎看到孟無戎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她看到上京城中那個最為飛揚的少年，有著一臉的不屑一顧的貴族氣息，俊美而又剛烈武勇。

　　她一直在心里暗暗祈禱‘一定要平安歸來’。

　　那一刻她心里有些自慚形愧，她終于明白為何母親不愿她嫁給孟無戎，這么一個少年郎有誰配的上呢？

　　大軍開拔，天家回宮，人群也漸漸散去。

　　謝江月失魂落魄的走在寥落的大道上，漫無目的的穿過城門。忽然有人從背后拍了她一下，她猛地抽出短刀直逼那人。

　　等看清楚那人模樣，她有些十分不好意思。

　　“沒有見到任勇校尉就失魂如此，你現在報名軍醫還來得及。”顧三娘笑的花枝亂顫。

　　謝江月不好意思的把短刀放回到刀鞘里，“你在等我？對了，怎么沒有看到你家其他人？”

　　顧三娘瞥了瞥嘴，眼光也漸漸黯了下來。

　　謝江月覺得事情不妙，趕緊拉著她問下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