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間已有34年,小的時候老媽總告訴我,要和氣待人不要與別的孩子糾纏,發生矛盾。
我呢?聽話,一直到我12歲的時候,我沒有和別的孩子打過架,家境不好,成本太高了,我也懂,呵呵。
然后呢,那年,那個男人,我應該是叫父親的吧,他經常打我媽,我晚上睡著的時候,總是被驚醒但是不敢出聲,我也怕啊,然后聲音停止,我老媽過來看我被子有沒有蓋好,我總是假裝睡得很熟很香,然后等她幫我蓋被子的時候滴到我臉上的那一滴淚。
終于,有一天我在上廁所,外面“啪”的一聲,我腦子嗡的一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沖到廚房拿了一把刀砍向了他!”
“然后呢?”
“然后我就進去了,未成年,五年,挺好的,感覺就是有了自己的一個小空間小地方,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慌張,也學到了很多,里面呢也有老師,挺感激的。后來我就出來了,我媽過來接的我,哭的很大聲,有點心疼。”
“出來以后做了什么”
“那就很多了,做過銷售賣過卡,當過木工也做過代練什么都做過,還當過賊,雖然都是一事無成吧,出來的時候也想過接著上學,可是哪個學校敢要我呢,哈哈,然后我老媽啊,經常就是很自責,說是她害了我,一說就哭,哎。其實吧我挺不在意的,沒什么怪罪誰的,都有自己的路,唯一讓我愧疚的就是我媽在為我而活!”
“后來啊,找過一個女朋友,分了,她說不太適合,我也覺得,她以前是做公主的,其實我知道,但我沒說過,就想著啊,湊合過吧,只要她不走我就陪著吧,可惜,呵呵,可能愛情這種東西在我心里死了吧,畢竟我不能拿我沒有的東西去給別人,對吧。”
“再后來啊,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就今年,我媽走了。我其實不很難過,她太累了,她為了我活了一輩子,這個兒子對不起她,該愧疚的是我。我其實也很難過,在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為我而活的人,唯一一個愛我的人,親人,她,走了。”
“對不起哈,跟你說這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老板拿包云煙”在一個路邊的小超市里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笑著,挺燦爛的。
“給,沒事沒事,我也挺閑的,孩子,這世道就這樣,都不容易,你呢,想開點,這煙你拿去,送你的”大爺語重心長的說道。
“得,謝謝大爺,謝謝您同情,我叫白駱”
“走了大爺”白駱揮手告別。
打開門,回到家里,屋子不大,也不干凈,地下丟的全是煙頭和瓶子,白駱坐在床上看著手機里的短信,“【美團金融】白駱,貸款逾期案件通過審核,惡意逃避,涉案材料具法定依據。可能錄入網上檔案及失信黑名單,案件全國公示系統查詢,屆時向法院申請凍結名下所有財產,微信支付寶等。案件詳詢19497640101,退訂回T”久久凝視,然后捂住臉,“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很大聲肩膀都在抽搐仿佛痙攣一般。
打開微信看著余額的0.03,“你凍吧,都是你的”點起一根煙“咝”,舒服的吐著煙圈“大爺煙謝謝了”眼睛微瞇神色淡然,然后煙頭一扔扯過被子蒙住頭,不一會兒就傳出鼾聲!
第二天中午,外面剛下了一場大雪,應該是昨天晚上下的,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白駱從被子里面探出頭來,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12:55。被子一掀,伸了伸懶腰嘟囔一聲“今天就要回來了,回來看一眼趕緊走哈,別留戀。”
白駱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泡著簡單吃了點,就開始拿起掃箸掃地收拾房間,擦擦玻璃扔扔垃圾,反復幾次,總算是收拾好了,白駱拿著手上的垃圾,然后從抽屜里面拾掇半天,總算找到兩個一元硬幣,關上門出去,順手把垃圾丟了,然后來到了昨天那個小超市。
在賣東西的是一個小妹妹,年齡挺小應該還在上學,“妹子給我拿兩根蠟燭,要白色的”白駱望著她說道
“給”妹子有點靦腆,怯生生的把蠟燭給了白駱。
白駱順手丟下兩個硬幣,往門外走,順口問了句“昨天不是和老人家嗎,怎么換人了。”
“唔,我爺爺晚上翻身,中風了,現在在醫院呢,爸爸媽媽去照顧了,我得看店。”妹子眼睛有點紅了
“抱歉,我多嘴了,走了妹妹”白駱一滯,有點尷尬,趕緊向外面走去。
“人生還真是無常呢,呵,誰又能知道明天發生什么呢”白駱心里想到,不過看他們家庭關系不錯,挺幸福的。
一路想一路走著,回到房間,默默的吧蠟燭放到一張照片面前,是個女人,長的也不驚艷,平平常常,但是有一股別樣的美,好像目光中充斥著一種東西,白駱說不出來。
然后白駱又坐到床上去了,也不玩手機,什么也不做,就直挺挺的坐著,像一座雕塑,眼睛里連光都沒有。
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八點多鐘,白駱默默地站了起來,因為長時間一個姿勢,骨節都發出了咯嘣的聲音,走到相片前面,把兩支蠟燭點著,白駱看了看窗戶,沒關,然后跪了下來。
“媽,兒子呢,沒本事,也沒錢賣什么吃的,這回魂宴呢,就不做了,兩支蠟燭表表心意吧,黑白兩位大哥,您兩個麻煩照顧下我媽,等我媽頭七過了,好好轉世,明天我報答兩位。”“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磕了下來。
感受著窗外的風,白駱有點茫然,“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沒,回來呢就看看就行了,然后就望鄉臺走一走上路去吧,我呢您就放心吧,一個人好著呢,放心走吧,放心吧”
就這么跪著,天都亮了,白駱動了動,桌子上的蠟燭早就已經燒干,只剩燭淚就在邊壁然后凝固,白駱眼睛里血絲一道道糾纏著,直了直腰,往起一站,一個打跌,差點摔在地上,慢慢扶著膝蓋,挪到床上。
手在床上摸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手機,打開屏幕通訊錄里面只有房東的電話,白駱呵的一聲,撥通了電話,一邊撥一邊關上門向著樓上走去,他是五樓,想到頂層去,12樓。
“怎么了白駱,總算交房租了?,我告你,再不交直接給你扔出去你信不”一接通,手機里一大姐粗獷的聲音就出來了。
“姐,沒錢,真是對不起,其實我挺討厭對不起的,你知道嗎姐,因為對不起總是無能為力。”白駱到了八樓,有點累,氣息有些不穩。
“?,你什么意思,彎繞來繞去的,你擱這兒套娃呢?”
“姐,你人挺好的,我呢,挺混蛋的,不光房租給不了你,我還得給你添一樁麻煩,我知道這不對,可是我真的好累姐,我不想走了,不想換地方了,三十多年了,我很累,好累啊。我知道,誰都累,可能我比較脆弱吧,人生不易,活下去才是勇氣。你知道嗎姐,我沒有這個勇氣,所有人都有在乎的人,都在為別人而活,重視很多東西,或榮譽或金錢或權利,或愛人親人,可是呢,我都不在乎,這個世界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特別陌生,特別恐怖,祂就想一頭巨獸,每天都有人消逝,也不差我一個,對吧”已經到了12樓,白駱看著下面的車流,笑的有點開心。
“臥槽,你要干嘛,你別死啊,神經病啊,活著不行?你等等我,一定,等我,你別急,我馬上過去”大姐快瘋了,怎么有這種人。
“姐,我有自己的想法,沒用了,姐我一直有個夢想,挺想給別人說的,可惜沒有人聽,我也不敢說,現在給你說一下吧,總得留下些聲音,畢竟你現在得聽我說話,哈哈”白駱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深吸一口氣,說“
“我想有個家”。
手指一滑把電話掛掉,白駱抬眼望去,這城市車水馬龍,時光很短,向下望去,很高,很高。白駱有點緊張,害怕,他恐高。
“去你媽的”白駱像受傷的野獸一樣,眼睛里面散發著攝人的光芒,一如12歲那年,聲音已經嘶啞,眼睛里面全是血絲,然后嚎啕大哭,“去你媽的”
縱身一躍。
等警察和房東大姐趕到時,他已經是一團蒜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