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午,太陽往西,黃悼抵達了山腳。
只不過因為他是從樹林中穿出,所以看到的山腳風景是更多更茂密的樹木,以及在山上不到半山腰的位置,影影綽綽的一片建筑。
如果有村子,那應該是在另一個方向。
黃悼在原地呆了一會兒,肚子再一次開始了抗議,他很餓了。
想了想,黃悼干脆也就不去尋找應該存在的村子,而是直接上山,往那片建筑尋去。
進了山,樹林越發茂密,黃悼走得不是很順,不過好在那建筑所在的位置不算高,過了半小時后,撥開一片樹叢,前方豁然開朗。
木制的高大建筑之前,是一片平整的空地,一口五米見方的小池子在空地的中央,池子邊圍了一圈拳頭大的鵝卵石,一條同樣由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連接了池子與房屋。
四下寂靜無聲,黃悼走出樹林,穿過空地繞過池子踏上鵝卵石小道,鞋底與石頭擠壓出了低沉的吱唔聲,在這種環境下顯得異常的刺耳。
房外是一圈離地不到半米的廊道,黃悼快步靠近,卻在踩上鵝卵石小道盡頭的大青石上時愣住了。
他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呼喚他,聲音從心底響起,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跨上廊道,黃悼轉身朝左邊走去,順著那莫名的指引,彎彎繞繞百來米后,再轉過一個拐角,黃悼看到了一片更大的空地,還有聳立的牌坊。
廊道的盡頭是建筑的正門,高大威嚴,黃悼很難從自己所知的貧乏的詞匯中找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唯一能肯定的是,這是黃悼從出生到現在看到過的最雄偉的建筑。
走過廊道,跨上臺階,黃悼從側邊來到了正門前,抬頭看去,在門上掛著一塊漆黑的匾額,黃悼認不得上面的文字,但知道那文字的意思。
“鬼頭神社……”
一個古怪的名字。
從正門往里走,內部裝飾卻意外的顯得十分簡樸,甚至里面都沒有擺太多的東西。空曠的大殿中,唯有中間擺放的巨大人形木雕極為顯眼。
木雕前面擺著一個繡著金線的墊子,看起來頗為華美,不過黃悼的視線僅僅是在墊子和木雕上一掠而過,就被木雕前擺在一個木架子上的那把大刀完全吸引了。
那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大刀,刀身很寬,刀背略彎,刀尖突出,刀柄彎曲。
那莫名的呼喚,正是來自于那把刀。
踩在干凈明亮的木質地板上,黃悼迅速來到了刀架前,這時他才猛然發現,刀身上的漆黑并非原有,那是一層又一層凝結在刀身上的血痂,時間日久,色澤變得烏黑。
大刀的刀柄處雕有一個邪異的鬼頭,面容猙獰,獠牙外翻,漆黑的眼眶中是兩顆栩栩如生的暗紅色眼珠,黃悼定睛看去,竟然產生了一種要被吸進去的感覺,當即后退兩步。
若有似無的呼喚聲沒有止息,反而指引著黃悼拿起那把大刀,這種詭異的情形讓黃悼一時間沒有動作,只是緊緊的盯著大刀。
漸漸的,心底的呼喚歸于無聲,緊接著有一股渴望騰起,越是盯著大刀,黃悼越是渴望將其握在手心。
“如果用這把大刀去砍下那些人頭,感覺一定很棒!”
就好像那沒來由的對長刀的厭惡,此時的黃悼,沒來由的對眼前的大刀產生了濃烈的喜愛之情。
終于,渴望戰勝了一切,拋開無謂的擔憂,黃悼平穩而緩慢的伸出了右手,抓向了大刀的刀柄。
刀柄上的鬼頭似乎看到了黃悼的動作,兩顆暗紅色眼珠中似乎有幾不可見的光芒在劇烈跳動。
“住手,年輕人。”
突然,平靜而蒼老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黃悼的右手指尖離著刀柄只剩一厘米的距離,但當聲音響起的時候,黃悼停止了動作。
收回手,黃悼轉身朝說話的人看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極其蒼老的老人,佝僂的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長服,拄著一根紋路盤結的木頭拐杖,光禿禿的腦殼下是一張布滿了溝壑寫滿了滄桑的臉龐,無處不在透露著老人的衰老。
唯有那雙漆黑的眼眸,如鷹隼般犀利,與黃悼對視,竟讓黃悼感覺到了一絲絲心悸。
“你是誰?”
“不請自來的年輕人,我是這里的主人,鬼頭神社的神主,鬼龍院廣虎,你呢?”老人緩步走上前來,輕輕撥開黃悼,在墊子上跪坐而下,微閉上雙眸。
鬼龍院廣虎,是姓鬼龍院?還是鬼龍院廣?還是鬼龍?鬼?
“我叫……悼,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黃悼無法理解這些人的名字的格式,沉吟片刻,干脆只報了自己的名。
“亂世中的孤狼嗎?”鬼龍院廣虎輕笑了一聲,笑聲有些沙啞,“你想要這把刀?”
“想。”黃悼脫口而出,事實上之前他就可以將大刀拿到手上,但老人的聲音讓他平靜了下來,也暫時壓下了對大刀的渴望。此刻當老人再次提起,黃悼的視線不自覺的又落在了大刀上。
那黑色的刀鋒,似乎在閃著暗淡的紅光?
“年輕人……悼,你可知道,這里,鬼頭神社,已有三十多年沒有人來了。”鬼龍院廣虎跪坐在墊子上一動不動,低垂著腦袋好似死了一般,唯有微動的嘴唇和沙啞的聲音證明著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還沒有咽氣。
也不等黃悼回應,老人便接著道:“因為這把鬼頭刀,才有了這座鬼頭神社。我們鬼龍院一族,世世代代守護著這把偉大之刃,傳到我這,已是第十四代。而這把刀的歷史,更是遠超我們鬼龍院一族,足足一千八百多年,它見證了大海對岸,那個偉大帝國一次又一次的興衰枯榮。”